她今天穿校服來的,腳下是一雙洗到發白的舊鞋,價格不好估計。鍾慎已經很久沒買過平價衣物,沒概念了。
鍾念還在哭,見他不反駁哭得更凶,鼻涕眼淚一團糟,憤憤道:「你就那麼願意被人包養?可你自甘墮落,能不能為家人考慮一下?」
「……」
「媽媽從來不好意思跟學校的同事談論你,爸爸當一輩子警察,獎章掛滿牆,以前處處受人尊敬,可現在因為你,在親戚鄰居面前抬不起頭!」
過激的言辭堪比刀鋒,往人心口裡刺。鍾念抱著激將的念頭,期望哥哥迷途知返,跟自己保證今晚就跟金主斷乾淨,從此重新做人。
但重新做人比重新投胎還難,鍾慎臉色一白,沉默幾秒說:「對不起。」短短三個字,竟好像把他的靈魂掏空,再說不出別的句子了。
僵持半晌,鍾慎勉強找回語言能力:「你先回去行不行?讓我一個人安靜會。」
「……好!你待著吧!」鍾念用力一抹眼淚,丟給哥哥一個失望透頂的眼神,氣沖沖地摔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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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多,奚微開車回到了明湖畔。
他本意沒打算回家,一時火氣上頭沒想好去哪兒,本能幫他選了一條最熟悉的路線。
停車時夜色正濃,湖畔有人垂線夜釣,奚微降下車窗,冷風和霧倏地吹進來,鼻腔嗅到熟悉的潮濕,他解開襯衫頂上的衣扣,緩緩吐出口氣。
已經不想再回想,但剛才聽見的那番話實在令人難忘。氣性過後,奚微又突然覺得,鍾念的態度有點奇怪。
按理說,鍾氏夫婦一個是警察,一個是教師,品性不至於太差。姑且當他們人品欠佳,那也要講最基本的道理:強迫是強迫,自願是自願,兩廂情願的包養無論如何也不能叫欺男霸女,除非——
鍾慎無顏面對家人,編了一套「被強迫」的謊話,導致家人態度偏激,把問題都推到奚微頭上。
除此以外,還有什麼解釋?
難不成奚微真的欺過他、霸過他?七年前沒發生過這種事吧?奚微一點也想不起來,倒是記得鍾慎一開始就乖巧得很,雖然笨拙但一直努力討好奚微,是個非常敬業的情人,否則奚微也不會在初夜失敗後還留著他。
算了。奚微默然望著夜色,心想,他沒必要給鍾慎找解釋。回顧過往七年,鍾慎在他面前一直戴著面具,面具下那張臉什麼模樣,他從來不了解。既然不了解,想來鍾慎在背後罵他也不算稀奇,哪有員工不罵老闆的?他見過太多了。
只是沒想到,他之前覺得鍾慎的心機不高明,做事總露痕跡。現在再想,這反而是鍾慎的高明之處,扮豬吃虎,連他也蒙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