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於,外部世界之於他,總是不那麼深刻,他像一個來人間隨便逛逛的遊客,融不到苦苦掙扎的眾生里去,因此唯一值得他維護的便只剩下自我了。
這樣有錯嗎?奚微想了想,沒錯。但壞就壞在他也是肉體凡胎,斬不斷的血脈不允許他當一個絕對自由的人,他和家庭之間的矛盾也沒嚴重到需要剔骨還父母,它正正好好,卡在一個讓他不願意向左妥協、也不至於向右斷絕的中間態,比極端的左和右都折磨。
煩什麼就來什麼,奚微安靜不過一會兒手機又響了,他爸打來的。振動持續十幾秒,奚微按了掛斷,繼續在窗前吹風。
直到中午,他沒什麼胃口吃飯,但有人很惦記他吃不吃。
一點左右,鍾慎突然發消息說:「我幫你點了外賣。」又問,「你在做什麼?」
奚微剛回沙發前坐下,隨手回覆:「思考人生。」
發完他發現,鍾慎的微信換了一個新頭像,點開大圖,是一隻垂在書籍前的手,如果沒看錯,是他的。
什麼時候拍的?不像昨天。
跟自己的手聊天氣氛太怪,奚微忍不住道:「把頭像換了。」
鍾慎道:「我沒用你的正面照片,手也不行嗎?」
奚微打字也能散發冷氣,言簡意賅:「不行。」
「……」
鍾慎有一會兒沒回,改頭像去了。奚微再次點開大圖,發現他換成了小黑和小白兩隻腦袋擠在一起的大頭照,很可愛。
頂著可愛的狗狗頭像,鍾慎的語氣似乎也軟了幾分:「奚微,你知不知道,我們兩個從來沒拍過合照。」可憐巴巴的。
奚微:「合照有什麼用?」
鍾慎:「紀念。」
「……」
他們過去七年有什麼特別值得紀念的快樂時刻嗎?至少從鍾慎的視角看,應該沒有。不快樂的更沒必要紀念。
奚微沒回復,鍾慎不用他回也能自動續上話題,引用他前面那句問:「你思考出什麼了?」
奚微其實不太想聊,但除了鍾慎,別人更不能陪他談心。他不提自己一團糟的家事,反問鍾慎:「你最近和家裡的關係怎麼樣?」
沒料到他突然冒出這樣一句,鍾慎發了一張用小白照片製作的表情包:狗狗翹起的耳朵旁邊掛著一個碩大的問號,表達一種帶有賣萌意味的疑問。
鍾慎:「是關心我嗎?」
奚微:「……」
奚微:「你能不能和以前一樣說話?別發奇奇怪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