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裡,她是那般卑劣不堪的女兒。不過是帶他來醫院做個檢查,就被他曲解出這麼多惡意。恐怕就算她真的捨棄一切回到江桐,也只會被他做出更荒謬的解讀吧?
對這樣的父親,她居然還曾動過要義無反顧地留下來照顧他的念頭,現在想來真像個諷刺的笑話。
心變得前所未有的冷硬,仿佛被這利刃似的風雪一刀刀割開,又一寸寸凍結成冰一般。
她直視著程建輝的眼睛,一字一頓緩緩道:「是啊,我心裡只有我自己,其他什麼也沒有,不管是從前,還是以後,都是這樣。」
說完,她機械地轉過身,茫然無目的地邁步朝前走去。
「你要去哪兒?」程嘉彥三兩步追上她,焦急地問。
程黎兩眼失焦地看著漫天大雪,良久才輕聲道:「清源。」
不多時,身後響起程建輝的聲音:「走吧,走了就別回來了。」
鋪天蓋地的白色晃得程黎頭暈目眩,幾欲嘔吐。
忘記了是怎麼回家的,不知道把自己在房間裡反鎖了多久,也不記得媽媽和弟弟敲過多少次門,又說了些什麼。
直到手機連續響了很多聲,程黎才恍惚地看了一眼屏幕。
全是新年祝福的消息。
滿眼都是「身體健康」、「闔家歡樂」和「萬事勝意」,放在此刻來看,倒像是種別致的諷刺。仿佛正是因為一個都無法實現,才成為人們永恆的祝願。
原來已經零點了。窗外喧鬧歡騰的煙火聲與孩子的歡聲笑語好像被玻璃阻隔在千里之外。
周揚朝的消息也夾在眾多零點祝福里,內容卻挺「清新脫俗」:【黎哥,新年快樂,別的就不多說了,祝你早日暴富!】
想像到他編輯這條消息時唇角微彎的模樣,程黎緊繃一天的臉終於有了一絲鬆動。
-
同一時間,清源市富人區別墅里,周揚朝正靠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跟父母和妹妹在電視前看春晚。
很久沒長期在家住了,房間突然變得這麼寬敞,一日三餐不用自己動手,一切家務都有阿姨代勞的感覺竟然不太適應。
給程黎發了新年祝福之後,足足等了五分鐘,才等來一句普通至極的「新年快樂」。
有時明明感覺到她對自己有點意思,可一到關鍵時刻又全是退縮與迴避的態度,仿佛一切不過是他無端的臆想。
活了這麼二十七年,他似乎做任何事都易如反掌,想得到任何東西都能信手拈來,除了老爸的認可。
現在卻又多了一個難題。
也不知是因為得不到才倍感珍貴,還是最想擁有的偏偏造化弄人。
正思考著要不要再給程黎發點什麼,老媽陶菁卻先開了口:「給女朋友發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