韃靼男人心中只有疆土,沒有女人。
他的部隊行軍極快,卻在過燕琢以後遭遇了一場暴雨。路邊泥濘起來,戰馬的馬蹄陷入泥中拔不出,無奈之中只得停下來。
這一晚阿勒楚的營帳被颶風吹得搖晃,他喝了些酒,躺回床上。士兵們從燕琢城擄了女人來,有人往他的營帳里送了一個。他從不制止下屬擄女人,美酒、金子和女人,是戰士們的糧草,只要這三樣不缺,他們就可以陪他征戰天下。
眼前送進營帳的這個,過於瘦小了。儘管葉華裳也纖弱,但總比這個強。
阿勒楚踢掉鞋襪,微微抬起眼皮,要那女子為他按腳。女子為保命,慌忙爬過去,跪在他身邊。手剛觸上去,阿勒楚就不耐煩地說道:「滾出去。」
女子抱著他的腿求他不要趕她走,外面的嚎哭聲此起彼伏,她早已嚇破了膽。阿勒楚難得有慈悲心腸,默許她留下。
萬籟寂靜之時,阿勒楚早已睡去。大雨洗刷他的營帳,也洗刷他夢裡的血腥。他竟然夢到葉華裳,當他要在她身上開疆闢土之時,她說:「我要看著你。」那又有什麼可看?隨著他的行進,她眉頭緊簇,咬著牙齒沒有喊出那聲疼來。阿勒楚故意弄疼她,她也不喊疼,只是捧著他的臉,堅持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能看出什麼?燃燒著殺戮和血腥,隨著大刀闊斧的動作,要用燎原大火燒死她。他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快意和恨意,簡直是他的烈酒,讓他意識到這疆土多麼遠闊。
他做了這樣一個夢,夢裡的疆土在他面前徐徐展開,而夢外,一把寒涼的匕首悄然向他走去。那嚇破了膽的女子此刻緩緩向他靠近,她仍舊在怕,否則她的手不會顫抖。可她的目光那樣堅毅,竟能遮蓋她的恐懼,讓她在這滿是血腥味道的營帳里,燃起一簇火光。
她握著匕首前進,頭腦中滿是幾日前幾個女子蹲在碼頭邊說的話:「寧死不受辱。」
「若已經受辱呢?」
「那更不怕死了。」
「做奴才能好好活著。」
「奴才永遠不能好好活著。」
她們還小,整日在提心弔膽中活著。只要街上跑馬,她們就會心驚膽戰。燕琢城裡早不剩多少女子,逃的逃、死的死,剩下她們這些沒死又逃不掉的,整日抬頭看著懸在頭頂那虛無的大刀。水粉胭脂再不敢用了,羅裙首飾再不敢穿戴了,腰杆要彎下去,臉面要一髒再髒,不到二八年華,就已活得垂垂老矣。
到頭來,還是沒躲過。那韃靼的軍馬從城裡跑過,沒有燒殺,但有擄掠,那一日碼頭邊的女子們無一倖免,都被他們拉上戰馬。
她們都沒有正經名字,韃靼人一問,她們就搖頭。但那天在河邊,她們明明有了一個共同的名字,叫「燕好」。
此刻這個燕好,手執一把刀向阿勒楚走去,那韃靼王爺的鐵軀沒有嚇破她,甚至在回想,她們說的從哪裡下手最萬無一失。對,脖子。只要她的刀扎進他的脖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