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搖搖頭。
「歇息吧,明日啟程。」白棲嶺突然說道。
「去哪裡?」柳氏問。
「奔北走。」
於白棲嶺而言,這儼然如一場木偶戲,一隻手牽著木偶人,走的走、停的停。諸人爭做那隻手,你方唱罷我登場,如今,他是那隻手了。他停,諸人都要停;他走,諸人都要走。
柳氏聽聞要重新出發,心中又陷入兩難。下一日尋了藉口去給霍琳琅送信,卻被飛奴攔在了外頭。飛奴對她說:「回去好生伺候著,往後不用來了。」
「不用來了是何意?」
「意思就是…」飛奴目光一深,上前一步,身上寒氣瞬間就令柳氏退縮。只見飛奴咬牙說一句:「你是棄子了。」
柳氏聞言登時臉色煞白,後退一步,抱緊身邊那棵殘柳,囁嚅道:「霍老爺…」於她們而言,棄子就意味著隨時要被殺了,柳氏驚恐萬分,一時之間六神無主。見飛奴的手腕抬起,以為他要當場殺她,撒腿就跑。
她不是沒見過被當作棄子的人,就連那小貨郎,八成也是棄子了。柳氏這一路跑得跌跌撞撞,腳底板發軟,跌了幾個跟頭,終於跑回了客棧。這一路她想通了,往後她必須要仰仗白棲嶺了。
飛奴這一嚇,徹底將柳氏嚇回了白棲嶺身邊。自此柳氏再不敢在白棲嶺面前多言一句。她像被抽走了筋骨,整個人軟趴趴的。白棲嶺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這一日正常趕路。他留柳氏自有用處,在白棲嶺看來,這女子蠢則蠢矣,壞不至死。她最終是死是活,要看她命中的造化了。
他突然開始快馬加鞭笨北去,跟在他身後的人果然也動了起來。霍琳琅剛從江南城逃出來,人還不得喘息,就又隨白棲嶺上路了。飛奴跟在他旁邊伺候著,霍琳琅將拿在手中的茶杯砸了,大罵一聲:「逆子!逆子!」
在得知霍言山突然叫夫人將百萬精兵撤回後,霍琳琅頭髮全白了。在這緊要關頭,自己的兒子竟給他來了一招釜底抽薪!而他有苦難言!藩王的密信一封接一封,問他此事是否為真?若為真,那霍家此舉可謂不守信用。分明是叫別人送死,而霍家獨善其身。
霍琳琅想了說辭回信,那說辭頗有趣,都推到霍言山頭上,說霍言山在江南城與一女子有了私情,其夫人知曉後醋意大發,撤了百萬精兵。
這說辭比起其他的倒像真的,藩王不好撤兵,但速度顯然慢了下來。
正如白棲嶺所料:他一動,諸人皆動。一時之間世上熱鬧起來,就連遠山中的獵戶人家前面都跑了馬。白棲嶺快馬加鞭向北跑了三天,第四日,突然停了下來。
額遠河對岸的韃靼不知如何,葉華裳是否會將阿勒楚的人帶到原本約定的地方,而谷為先又能否參透他的意思?
還有,懈鷹還未趕上來,花兒是否安然無恙?
他決議再等等,這麼多年都等了,又何必急於一時?天黑透了他毫無困意,多少年來淺眠,到了今時今日終於爆發了。他自認從來不是能定乾坤的大人物,不過是世間的一隻螻蟻,如今那許多人的性命忽然都被推到他面前,這簡直壓得他透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