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一片安然,卯一丁靜靜看著那隻握著刀柄的蒼白手背一點點繃緊,淡青色血管愈發清晰,隨後銀光一閃,游洲用指尖轉動了兩下刻刀,然後驀然轉頭看向門口的方向。老人還以為自己偷看的行徑被當場發覺,險些出聲打斷游洲。好在那一瞥淡漠而隨意,仿佛只是下意識的警覺。
卯一丁繼續屏息凝視著游洲,然後看見他彎腰從床底抱出一個盒子,拿出了裡面的東西。
即便清楚自己徒弟的為人,卯一丁還是因為擔心游洲的安危徹夜未眠。猩紅的火光在漆黑夜色中亮暗不定,到半夜兩點時分,院子裡石桌上擺著的菸灰缸已經落上了厚厚一層。
而當兩點半的時候,刺耳的手機鈴聲划過院子裡的寂靜,卯一丁在接起電話後臉色驟變,來不及披上外套便匆匆趕往醫院,然後就看見躺在病床上的面無血色的游洲。
而直到游洲從昏迷中甦醒,他才知道這個徒弟究竟瞞著自己幹了什麼,也知道了陳述和來到「玉六珍」工作的全部始末。
什麼同學情誼,什麼找不到工作,全都是徹頭徹尾的謊言。
但唯有走投無路才是真的。
自高中那次嫁禍於人的偷竊之後,陳述和就從中嘗到了甜頭,隨之而來的是他越來越大的膽子和越來越難以滿足的虛榮心。於是在成年之後,他經手「買賣」的金額一樁高過一樁,得罪的人也數不勝數。
他戰戰兢兢卻也沾沾自喜,直到某天,陳述和發現自己踢上了鐵板。
索性對方給當時涕淚橫流的陳述和留了條活路,他們摸清了陳述和的底,也知道他家裡曾經從事過古董的生意。所以他們的要求很簡單,只要陳述和能想辦法瞞天過海從游洲手裡弄到那個寶貝,他們之間的恩怨也就一筆勾銷。
可惜陳述和在知道這樁買賣背後的真實價錢後,還是不可控制地犯起了老毛病。碰巧他當時「不經意」知道了游洲苦於沒有合適買家的消息,於是當即把對方也拉下了水,打算用贗品把這幫人糊弄過去,然後兩人再轉手倒賣發大財。
可惜游洲從來沒有真正屈服於陳述和的主意。
命運擺在陳述和面前的只是一道選擇題,但他卻親自填好了每一個選項中的內容。
而在相似的命運節點中,他再次做了相似的選擇。
所以在碼頭交易的那個雨夜中,陳述和等來的不是攜帶巨款前來的買家,而是那些發覺自己收到了贗品的人。
盛怒之下,他們中的老大當場斬斷了陳述和的一隻手,好在待事態進一步擴大之前,有人叫來了警察。械鬥被迅速制止,罪犯也被一網打盡,游洲雖和這件事並不相關,卻因為陳述和的牽連,被那些人在一開始生生踹掉了兩條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