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不打開,只是將信紙攥在手裡, 低聲問:「久瑤,你這次前來,又願在這裡待多久呢?」
洛久瑤看著她:「那要看娘娘想同我說的話有多少。」
聽她願意留下,容妃的唇角終於彎了彎。
她的目光自她身上移開,望向她身後的黑夜,望向好遙遠的地方。
「久瑤,你願意來聽我說說話,我很高興。」
「上一次有這樣高興,還是皇后姐姐在的時候。」
再次自容妃口中聽到先皇后,洛久瑤已不如前些時日那般失措。
她平靜接道:「我記得, 娘娘是在章平元年來到這裡的。」
那時的洛淮初登大寶,半年後的東初冬, 江南的官員將容妃送來了燕京。
「是啊, 說起來已是十八年前了。」
容妃輕笑,似是自嘲, 「久瑤,在燕京生活了十五年, 你從未見過江南的春色罷?與那兒比起來, 燕京城是沒有春天的。」
「只是我自入宮後,也再未見到過那樣好的春天了。」
「江淮溫家沒落多年, 恰有兩位年華正好的女兒,長女姝色江南盡知,她十八歲那年,溫家攀附巡察當地的京官,要將她送來燕京。」
「可途中生亂,她竟死在了來京的路上,彼時天氣炎熱,連人的屍身也沒能運回江淮,就草草葬在臨近的矮山。」
「長女死後,為保榮華,溫家又送出才及笄的幼女……我離開家時只有十六歲,我本名溫雲,我的長姐,名為溫凌。」
溫雲依舊笑著訴說。
浩海天地,雨濕青萍,她的言語好平靜,洛久瑤卻好似能自其中窺見她當年失去家人,身處異鄉時萬分之一的驚惶與哀切。
溫雲繼續道:「大抵是占得長姐五分容顏的緣故,我順利留在宮中。得賞,晉位,賞賜若流水般送進棠西宮。」
「可我枕在金玉中卻夜夜夢魘,燕京太冷,才到冬月我便大病一場……是皇后姐姐到棠西宮,她著人尋了江南的小食與物件,又帶了一枚珠花……是長姐的,皇后姐姐著人好好安葬了她。」
「皇后姐姐待我很好,或者說,她待許多人都好,她讓我想起已逝的長姐,幼時候我體弱總病著,每每不願喝苦藥,她也會拿小物件來哄我開心,用蜜餞哄著我喝藥。」
提及舊事,那雙灰敗的眼睛一寸寸盛滿光亮,洛久瑤看著她的眼睛,問出了縈繞在心間許久的話語:「先皇后,她是什麼樣的人?」
溫雲輕輕笑了。
她自懷中取出那塊和田玉佩,順著玉佩的繩結觸到白玉,輕捻了捻。
「是啊,她是什麼樣的人……我曾問她,我入後宮,明明是與她分攤聖恩的人,她為什麼還待我那樣好。」
「她只說,皇后是天下的皇后,她身為皇后,理應竭力照拂天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