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個太傅的虛銜後,沈林出入宮苑變得格外自由。
他知洛久瑤手中需處理的事務繁多,幾乎時時入宮相助。
只是念及他肋骨下的傷始終未愈,自那一場耗損後身子又不如過往,洛久瑤不敢太過勞煩他,獨攬事務,只將教導洛璇念書的事宜拋給他。
經逢上一世的教訓,她自覺教不出人模人樣的好孩子來,但若教導洛璇的人是沈林,她或許可以放心。
又一年,山河平泰,五年一興的朝歲宴定在花滿燕京的五月。
春時最是好時節,沈林肋下的傷雖漸漸癒合,身子卻始終未能好起來,即便每日食宿規律按時服藥,整個人還是迅速消瘦下去。
起初是時常的眩暈氣喘,而後是無故的昏迷,他像是冬末時節留下的一簇殘雪,就要消融在將至的春色里。
洛久瑤每每抱他,摸到他身上凸起的骨,眼眶總是發酸。
派往南境尋找解毒之法的人遲遲沒有傳回消息,周先生每逢替沈林診治,總是搖頭嘆氣。
話語壓在口中不敢輕易說出,洛久瑤逼問過,周先生才悄聲同她道,若如此下去,沈林這幅身子撐不過五年。
五年,鮮明的字眼像是利刃一樣順著喉舌割下去,落下的血珠如火蔓延開來,燒得她的五臟六腑也因疼痛而痙攣。
沈林卻好似沒事人,仿佛病痛不在自己身上一樣,照常出入宮苑教導洛璇念書,幫襯洛久瑤處理宮內的大小事務,批閱朝臣呈上的奏章。
洛久瑤氣他不在意身體,又不忍心責怪,推拒幾次不得,索性下令,命桃夭傳一道口諭,將人趕回府去。
沈林乖乖接旨照做。
可翌日下了朝,才推開御書房的門,少年又立在階下朝她笑,微微欠身,向她行了個禮。
「殿下。」
「臣來……教導陛下念書。」
洛久瑤半是氣惱半是心疼,一連兩日不同他說話,第三日終於忍不住,就著他親手雕好捧來的檀木簪子下了台階。
直到沈林又一次昏迷了整日,洛久瑤氣急,守在他床畔整夜,終於在他睜開眼時扯住他的衣襟。
她望著他血色褪盡的唇瓣,警告他:「沈林,你若是敢死,我就拿你送我的短刀自戕,我陪你一同去死,死的快些,我們也好地下相見。」
她言辭說得狠戾,好像這樣就能挽留住他似的,話音落,眼眶卻紅了一圈兒。
沈林才醒來,嗓音還啞著說不出話來,慌忙伸手去擦拭她的眼淚。
他來不及安慰她,未想那些話盡數被捧著書本來請教的洛璇聽了去。
本要問的書文拋諸腦後,男孩踱著步子走到近處,眼淚已啪嗒啪嗒掉了滿身,淚水鼻涕都蹭到衣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