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有佛緣,你該知道色即是空,一切奢求到頭來都是虛妄,落不著的。」
「鳳凰高旋於天,不屬於任何人,哪怕曾短暫停留,最後還是會飛走。永遠不要對皇家抱有期待,最是無情帝王家,你自小的經歷還不足以讓你明白這點嗎?」
「痴兒,你本可以做個天上人,何苦去淌紅塵之苦。」
紅塵苦嗎?
明心閉著眼,一下又一下敲擊著木魚,確實很苦。
不僅苦,還酸,還澀,澀得他心口發疼,連跪在佛祖面前都感覺身處阿鼻地獄,身心都受著酷刑煎熬。
短短几日,他便嘗盡了人生百味,起因卻不過是一人隨口的一句玩笑話。
她問他人心,他卻徹底弄丟了自己的心。
銅爐里的香燃到盡頭,留下一案香屑,夜漸漸深了,窗外又飄起了零星的雨絲,滴答、滴答,混合著屋內鐺鐺木魚聲,匯成一股奇妙的樂章。
明心眼睫一顫,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想,他竟是好似聽見了馬車轔轔的滾動聲。
此時她只怕已經找到她想找到的東西,準備下山了吧?
她慣來也不是能耐得住寂寞的性子,能在山中住上這麼幾日估計已是極限,目的一達到,還不是鳥入山林、魚入大海,從此更加隨心自在。
想必也不會再
往山里來。
心口的疼痛越發加劇,明心手一抖,犍稚竟是敲在了地上。
咚一聲,而後又是一聲,相似的聲音、不同的位置,一個近一個遠。
明心驀地睜開眼,緊緊盯著另一道聲音來源的方向。
卻見床板微微晃動兩下後,從下往上掀開,一顆黑色的腦袋探了出來,左右一打量,笑吟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大師,晚上好呀。」
「你……」明心豁然起身,佛珠掉落在地,咕嚕嚕滾了幾圈,「你怎麼!」
「怎麼從這裡出來,還是怎麼沒下山?」夏沁顏從床上下來,回頭又看了眼通道口,眼裡閃過一抹複雜。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很想走一遍這條路,從山腰到山上,從「兩個人的屋子」到只有一人的禪房,當初將這條路走過千百回的那個人又在想什麼呢?
想他永遠不會回來的伴侶,還是回憶他們過往的時光?
無論哪一種,恐怕都不是件愉快的事。
她斂眉,收起多餘的思緒,「你下去看過嗎?」
「沒有。」明心眸底的光黯了黯,原來她是為了這個才來,他還以為……
「我只是到過山腰涼亭,覺得那個棋盤有些奇怪而已。你放心,我未曾對別人提起,以後也不會。」
「沒關係,這條路很快就會封起來,說不說影響都不大。」夏沁顏走到他身邊,在另一個蒲團上坐下。
「大師,再給我講講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