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色小商小販,趁著這日天未亮,便沿街挨家挨戶叫賣各色雜貨。有人叫賣穄米飯的,這是向祖先報告秋天好收成之意。還有的叫賣轉明菜花、花油餅、餕豏、沙豏等吃食的,一大早就極為熱鬧,金陵城人還未起床,便聞到一股油香氣。
這一日,金陵城內最繁忙的,還當數各個道觀,道士們一場接著一場法事,舉辦盛大的集會,焚燒紙錢堆成的錢山,祭奠戰爭中陣亡的軍士們,設超度孤苦亡靈的道場。
一個身著粗布麻衣的少年,皮膚黝黑,身強體壯,約摸十七八歲,他叫曾鐵牛,是棲霞山附近的獵戶,今日受了爹爹的委託,要趕到玉皇廟去給太爺爺做法事燒香。
他本該昨日便到金陵城的,卻因前兩日下雨,道路泥濘,耽擱了一日。這日,他匆匆忙忙地進了城,趕到了金陵城內最大的道館,玉皇廟。
他是個老實巴交的鄉下人,甚少進城,相隔數里,遙遙地就望見這玉皇廟造得甚是雄偉,殿宇嵯峨,宮牆高聳,心中駭然,低聲念了句無量天尊,便跟著人群擠進了廟門。
這玉皇廟人甚多,道士、香客擠了滿院,竟是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香爐里燒得香,煙霧繚繞,幾乎將整個玉皇廟都籠罩住了。觀中一眾道士們,正在做超度亡靈的中元道場,嘴裡念著咒語,手裡拿著桃木劍等法器,腳下步罡踏斗,這鐵牛雖不大聽得懂,卻也覺得十分莊嚴神聖。
他擠過去,喚了一個小道童,說明此番來意,那小道童頭也不抬,收了他一錢銀子,冷冷說道:「知道了,待師父做完了這一場,你家便加在下一場的法會,一起做了便是。」
曾鐵牛聽罷,連忙道謝。
此事了結,他心中也稍寬些,愛玩愛熱鬧的少年心性便涌了上來,踮著腳尖到處張望。只見神殿前供奉著一個牌位,上面並無具體名姓,而是寫著「蝦子巷眾親友」幾個大字,心生疑竇,便拉扯了一旁的人問道:「敢問老兄,這是何人做的法會,端地這麼宏大,那牌位上卻寫得卻是『蝦子巷眾親友』?」
那人身著錦緞衣裳,是個不大不小的公子哥,他轉頭一看,一瞧這鐵牛就知是個鄉巴佬,便有心賣弄,得意地說道:「你是頭一次進城吧?難道你不知道,這是前幾天七月七,女兒河選出來的花魁娘子沈紅蕖設下的中元道場,特地為那蝦子巷死去的一眾無主冤魂打醮。」
那曾鐵牛一聽到「花魁娘子沈紅蕖」的名號,一時呆了,怔怔地說道:「竟然是她?」
那公子哥「嘩啦」一聲,將一柄灑金摺扇撲棱開來,嘻嘻笑道:「哎唷,想不到你這個小鄉巴佬,竟然也知沈紅蕖的名號。也難怪了,七月初七,那沈紅蕖名動四海,艷壓群芳,可是出盡了風頭,如今這江南一帶,誰人還不知那花魁娘子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