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這世上唯一一個我打不過的人。」顏巽離爽朗地一笑,「騎射,劍術,排兵布陣,乃至吟詩作對,樣樣我都比不過他。他本可以為官做宰,受盡天下的敬仰,可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就如閒雲野鶴一般,只想過自己暢快肆意的人生。」
沈紅蕖一時之間聽呆了,她只有在說書人嘴中聽說過父親沈承影的事情,可那都是不作數的,說什麼她父親是天神下凡,會撒豆成兵,想來那些說書人也沒見過她父親,只是把諸葛孔明的故事安在他身上罷了。
她還是頭一次聽見父親生前好友說父親如何,心中極歡喜,也極激動,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嚮往敬仰之情。
「只不過,我勝過他一點。」顏巽離放下碗筷,「我比他活得長。」
沈紅蕖眼圈一下子紅了,忙低下頭不語。
顏巽離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中明了。
看來她是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的。
可她為什麼不說,難道是不信任自己?
「好了,也和我說說你吧。」他看著面前的小姑娘,眼神一黯,語氣帶著幾分自責:「和我說說你,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沈紅蕖依舊低著頭,自嘲一笑:「我的事沒什麼好說的,只是一些無聊小事,何苦耽擱大人時間。」
「你的事,無論大小,我都想知道。」
「夜很長,我們有的是時間。」
他輕輕扣著茶盞,耐心地說道。
她長舒一口氣,悠悠道來:「我養娘叫做李素珍,我雖不是她親生的,但她待我極好,就如親生女兒一般,只是她因操勞過甚,年紀輕輕就死了。後來,家裡窮的揭不開鍋,我的養父陳老五就將我賣入了女兒河的楚雲閣,從此以後——」
她大致將自己這些年的經歷講了一遍,只不過隱去了她和陸霽、五姥姥還有蝦子巷發生的事情。
講完這些事,夜已深了。
茶碗裡的茶,也已涼了。
他沉默片刻,注視著她忽然說道:「這些年,委屈你了。」
沈紅蕖眼中微光一閃,笑了笑,「被賣入女兒河的女孩子,有兩成一年裡就死了的,再有三成是五年內死了的,剩下的一半,要麼是被賣了,要麼是在女兒河苟延殘喘,整日接客的。我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在這世道中能活下來的已是天大的福氣,何談委屈不委屈的。」
她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他說道:「若說我委屈,那些死不瞑目的人們,又該向何處伸冤訴苦去?」
她的眼神,有懷疑,有打量,毫不退縮。
他們二人對視了很久,忽然,他笑了。
她轉過頭去,不好意思地問道:「大人,怎麼了?我說的話很好笑嗎?」
他低笑道:「我只是發覺,你雖是個女子,卻和我剛才說的那個故人很像。」
時至今日,他才發現,她不僅像晴灩,也很像沈承影。
他們身上,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曠達和灑脫,帶著蓬勃的生命力,就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