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影倒是悄悄鬆了口氣。
「若她所說不是『物為之而然』,而是『物反常為妖』,那我就太危險了!」
她一向學儒,雖然也通曉百家,但對別家一些理論上的拐彎抹角之言,大多不以為然。仔細想想,玄幽這話,明明可以直說:「失憶並無關係,反正令媛還是同一個人。只要歸回到從前的道路上來,就可以一般看待了。」卻偏偏要咬文嚼字,什麼道通為一,物謂之而然,比酸書生還酸,真讓人看不起。
在她滿臉不服的時候,顧夫人似乎已下了什麼決心,拿出了做家長的風範,轉過來道:
「道長這話,倒開解了我。你不記得先前之事,那便譬如今日新生。從前,為娘總覺得可以庇護你,把你寵得無法無天。經此意外,為娘不得不多替你打算未來。」
顧影抿著嘴,眨眼睛,貌似無辜,心裡有點發慌。
「來了來了,這就要發落我了。」
顧夫人見狀,淺淺嘆了口氣:「眼看秋天就要過去了,從今天開始,你須得專心備考,到了明年二月份,務必要把秀才給考下來。明白嗎?」
「啊?」顧影有點驚訝。
無情仙讓她好好準備,她可是像書蟲一樣埋頭苦讀,就等著進入戲文,考她個鯉躍龍門呢!誰知道,只是考秀才?
顧夫人豎起雙眉,倒還有些做官的威嚴:「怎麼?又要不聽話了嗎?」
「沒有沒有!」顧影急忙搖頭。
沒想到,這紈絝衙內比她剛才想像的還不堪。這麼大的人了,竟然連個基本的功名都沒有混上。
也是奇怪了,這顧夫人自身為官,若想給女兒一個生員的身份,只要動動人情,使些錢就好了。為什麼非要女兒自己考呢?
正想不透,只聽顧夫人叫道:「香桃,墨池。」
「在。」
隨著齊聲應答,從僕侍堆里走出兩個少女來。年紀都和顧衙內差不多,想必是平素就慣於在身邊伺候的。一個瓜子小臉,眉開眼笑,十分討喜;一個長圓臉龐,輕輕蹙著眉,氣質清雋。
面對仆侍,顧夫人可就沒有那麼軟和。
「香桃,你從前管著你主子的飲食起居。如今她養病,你可更要盡心照顧,煎湯奉藥不得有半點差池,否則,唯你是問。」
瓜子臉的少女屈膝行禮,口中清脆答道:「是!」
「墨池,以前就是你在伺候你主子的筆墨。今後更要加緊,督促她刻苦上進。若是你存心不良,還敢勾著主子往外跑,致於這次再度落榜的話,仔細你這身皮!」
顧影被這陣仗嚇了一跳。
不過是考個秀才罷了,搞得這麼嚴厲做什麼?
只見這墨池,並不像香桃那樣溫軟順從。她身姿亭亭地站著,眼皮微微地垂著,靜聽顧夫人說這些重話,竟然從頭到尾面無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