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許嬤嬤大為吃驚,幾度欲言又止,這碧秀何德何能因禍得福啊?可主子有了決議,她作為懂規矩的忠奴,自不敢多舌。
第26章
我只篤定地凝著碧秀的眼睛。聽到消息,她頓時啞然無措,六神無主,沒有一絲重獲自由的喜悅。倒是許嬤嬤提醒了句「還不快謝恩?」,碧秀 才忙跪直了叩謝。
這世上,一些寒苦人家出生的,口食難肚,為生活所迫,才簽了賣身契。契在誰手上,她的命就不得不拴在那人手裡,常常身不由己。也不怪她為自己謀求出路的吃相那麼難看。若給了她自由身,她識趣領情地找個尋常百姓嫁了,也不枉我一番好心。
可我的仁至義盡,並沒有換來她的感恩戴德,只聽她顫著哭腔,欲求不滿道,「夫人,您就算給了我自由身,我一個女兒家也無處可去啊。不若您先把賣身契給我,再叫我留在您身邊,做個僱傭的也好啊……」
說白了,簽了賣身契的丫頭,為奴為娼都不是自己說了算的。而僱傭的下人,就像是臨工,幹活領月例,身份也自由。
許嬤嬤終於忍無可忍,只對著那假哭的丫鬟道:「夫人大慈大悲,與人為善,許了你自由身,你竟然還不知足,如此恬不知恥、死皮賴臉.......」
我心裡暗嘆一口氣,果然我就不適合做好人,每每難得施恩他人,沒收到黃雀銜環的回報就算了,偏偏都是些背恩負義之人。蘇太妃對我過河抽板,這丫頭在我這兒又得隴望蜀,貪猥無厭。
我起身,抖了抖衣袖,居高臨下,說話溫和帶刺,恩威並重,「買你的時候並非我親自經手,所以不知你底細和過往。這牙婆為了賣個好價錢,也沒跟驛丞說實話。我不收容你,是因為我不喜不安分的丫頭。你之前是怎麼被前主人家打發走的,你心底有數。就算是我誤會你了,如今你確實老實本分、改過自新,沒有多餘的心眼,我也奉行『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你懂嗎?我是怕自己錯判了你的秉性為人,所以才將這份賣身契還給你處理,就當是為我的小人之心賠罪了。」
碧秀這才徹底無話可說,只納納為自己辯解幾句,就灰頭土臉地拿著賣身契走人了。
沒多久,劉清慰就帶著四位鏢師回到了驛館。這三女一男,都是行鏢多年走南闖北,武藝高強的。
他們一一作了介紹,鏢頭李流風,其餘三位女鏢師分別是回雪、輕雲、蔽月。幾人師出同門,均是蜀道客。
這是江湖上有名的門派,盤桓在西南一帶。蜀道客,顧名思義,常往來於崇峻巍峨的巴蜀險要,不畏連峰絕壁之險。這個門派之所以聞名遐邇,靠的不是什麼功夫秘籍,而是每年都源源不斷地給各地馬幫鏢局輸送的走鏢人才。曾因祖師爺一句「凡是蜀道客,再難走的路也能送。沒有路就自己走一條出來。」而聲名鵲起……
(您還別笑人家蜀道客本質上是物流運輸專業的。)再瀟灑豪情的江湖兒女也得吃飯營生啊,哪怕是名氣再大的嵩山武當峨眉也不例外。占山為王、置產業、收學徒教武功、領取朝廷救濟金,這些都是維持生計的方式……
想到接下來將要與眼前的四位鏢師結伴而行,我也真誠和婉,「曾有幸拜讀過《洛神賦》,上面說,『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想必四位的名字都是取自這首辭賦吧。」
見我能引經據典,將東漢陳思王的文章信手拈來,幾人不由得高看了我幾眼。他們行鏢多年,常與三教九流、草木莽夫打交道,鮮少有人因他們四人的名字道出《洛神賦》來。那大師姐李輕雲有些驚喜道,「夫人您腹有詩書,一望而知。輕雲蔽月,流風回雪,確實是咱們蜀道客的祖師爺還在世時替我們幾個徒孫取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