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棠進來撤下碗盅後,翁斐攜我躺在細軟的靠枕上暫歇, 瞌著眼道, 「這時候大家都想趕上去盡孝,那便讓她們去吧。我朝以孝治天下, 她們閒居後宮, 索然度日, 此刻能給天下做個表率, 教化臣民,也不枉年例千銀、綾羅綢緞奉著她們。」
「逢春,你會不會覺得朕很虛偽,很可怕?」翁斐忽然睜開雙眼,神色寞寞地問我。
我煞是不解,「皇上何出此言?」
「明明朕心底對太后有仇意,為何還同意調動整個太醫院最好、最權威的太醫來為太后治病?連正準備出發去外地疫患前線的薛需白都被留了下來,跟張南景在一起蹲守著這區區一個寧康宮。」
我踟躇了一會兒,「臣妾明白皇上的用意。」我知道,翁斐這麼做並非是想彰顯自己的孝義。對他而言,若讓太后就這麼輕鬆地死去,這些年他的隱忍便付之一炬,白白成了泡沫。王學英如今還留著名與利、家族大廈猶在,只若沒揭開她謀害自己生母和胞弟的罪行,那他還得違心地在世人面前給她追尊美諡,將屍首與先皇同陵安葬。而這,也就意味著,王學英會葬在溫禾筠隔壁。翁斐是萬萬不會允許的。
翁斐全身放鬆地躺好,將我攬在懷中,聲音鬆弛道,「今天上午的時候燕老將軍還入宮進諫呢,說太后身份尊貴非凡,傾盡人力物力治病,享用最精貴的吃喝用藥本就是應該的,只是她如今身子漸愈了,不但沒有放張南景去前線幫忙,反將薛需白也留在身邊,多少有點置宮外的疫民而不顧的意思。朕明白,他是在怪朕愚孝呢,不該這樣順著太后。」
太后這人很奇怪,你說她信佛吧,寧康宮布置得跟個佛堂似的,佛像佛珠蓮台,一樣不少,還處處燒香,瀰漫旃檀。可偏偏她又捨棄不下奢靡的生活,還倍加惜命。什麼都習慣要最好的,無論是吃的喝的,還是為自己治病的太醫。
「臣妾知道,燕老將軍是忠直的諫臣。朝中也有很多像他一樣憂國憂民的忠臣良將,只是他們出於種種考量,總是敢想不敢言。臣妾的意思是,連許久未上朝堂的燕老將軍都前來進諫了,是否意味著其實底下許多官員對太后一黨早有不滿了?」
翁斐勾唇笑了,「真是聰明。自王老國丈王濂去世後,王學夔掌管家族,這些年來王家內外都是零零散散的小亂子,家裡的人還因行事囂張,跋扈妄為,在京中樹敵漸多。最重要的是,那幫原先與王家沆瀣一氣的舊部貴族,在老國丈離世後,從利益上逐漸跟王家疏遠了。尤其是前兩年太后執意為晟王的民間側妃舉辦冊封大典的時候,讓他們頗為不滿,只敢面譽背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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