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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病癒了,氣色大好。起初兩天是繞著寧康宮的小花庭活絡活絡筋骨, 這幾日已經主動去御花園散心, 呼吸新鮮空氣了。今兒一大早王家大嫂王羅氏領著媳孫入宮探望,此刻正在浮碧亭陪著太后飲茶賞景呢。
「原聽說太后娘娘身體抱恙時就想讓家中晚輩入宮來侍疾, 無奈宮裡不准, 說這病容易人傳人, 連妃嬪們都不准探視。咱們不敢給皇上添亂, 便只能去城外的釋迦寺燒香祈福了。如今太后娘娘你痊癒了,宮外的親眷們才能被恩准進宮看望,太后娘娘可不要怪罪我們來得遲了。」王羅氏說話圓滑,極會處世。
太后接過我親自斟給她的熱茶,對王羅氏笑道,「你們的心意啊哀家都明白。皇帝定的規矩嚴格,也是為了確保臣民的安全嘛。若是治理態度散漫,恐怕現如今的京城早已因疫患淪陷了。」太后說罷,又有些操心的責備,「大哥和侄兒王益被戶部尚書曾友良彈劾的事情哀家也聽說了。現在正處多事之秋,容易滋生是非,王家裡里外外切記要謹言慎行,別再出什麼岔子了。」
若擱在以前,太后娘娘當著我一個「外人」的面,跟王羅氏婆心相勸,王羅氏大概會覺得太后說這話的時機不妥。如今許是習慣了,她再無費解和失當之感,只老實應道,「太后苦心叮囑,臣婦回家後定會好好轉達的。」
這王學夔能有今天,從一個庶子一步步接手整個家業龐大的王家,當然不是靠運氣。沒有點城府手腕說出去都沒人信。雖然大體上穩重老道,但位不期驕,偶爾也會因自己的克伐怨欲,又不約束好族親親信等,遭人拿捏把柄。太后怒其不爭地嘆了口氣,又別有深意道,「還有,大哥在家中不小心『傷了腿』,哀家也曉得了。哀家請他,務必保重好身體。這種事兒,以後可不准再有了。」
王羅氏心底一驚,與兒媳對對眼。只能默默點頭,不好再言語什麼。
正巧此時,那溫美人溫鴛鴛從御花園中路過。她見到太后與我在浮碧亭閒坐,又都看見了她,便穩了穩心神,繞過芳香欲溢的鳳形花圃,踏上石橋,上前行禮問安。
太后盯著溫鴛鴛齊整梳緊的頭頂上斜插著的綠雪含芳簪,面笑心不笑,「這是去哪兒啊?」
「回稟太后娘娘,嬪妾...想著今日天色正好,便與武美人相約,想去暢春園放飛紙鳶。」溫鴛鴛低眉順眼,始終不敢抬頭。
「哀家最是喜歡溫美人的品性,安常守分,不是個佯羞詐鬼的人兒。你應該沒聽說皇帝今天中午要在暢春苑設宴招待下士吧?不然也不會跟武美人挑這個時候去暢春苑放紙鳶了。得虧哀家知道你的為人,不了解你的,還以為你是存心挑這個時間去賣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