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山看向樂檸,他依稀記得,樂檸也曾給他指過,山澗哪些「小溪」會迅速發展成山洪,不容小覷。
樂檸說:「嗯,是爺爺教我認的呀!」
牧山訥訥:「那是……我上初中,我爸媽第一次說要到這兒來考察的時候。」
「噯,那是你爸媽第一次打退堂鼓的時候!」樂平笑道,「一路啊,小倆口兒給我講,要怎麼怎麼支援鄉村建設,壯志滿滿的,一來就說要致富先修路,那可動了村官兒的油水咯,可不得受挫?你爸媽呀,在村官這兒碰了釘子,當時是要打道回府的——」
樂檸從不信命運,否則他走不出鄉野,可命中總有註定之事。
他咋舌片刻,語無倫次,激動地回憶:「我、我記得!那天我正做飯呢,爺爺帶了兩個人回家,一看就是城裡人,開著好大好大的車,門口停不下,把路給堵了。姨瞧我做飯,非要幫忙,打碎我一個碗!叔來收拾,把指頭給割了!這才肯坐下,不瞎忙活。」
牧山:「……」
他都能想像到他爸媽侷促擠在一塊兒的場面。
樂檸激動捧起牧山的臉,仔細端詳:「很像嗎?我、我印象淡了……他們是常笑的,你不常笑呀……」
樂平得意說:「傻小子還沒有我老頭兒記性好!」
樂檸撓撓頭:「太小了,別的記不著,就記得姨問我上幾年級,我發懵,問她『年級』是什麼。」
樂平嘆口氣:「小檸兩三歲的時候,得腎炎,快沒了,爹媽不要!扔給我跑了,我背著,一趟一趟跑衛生所,打球、蛋白球還是什麼的……積蓄花得光光的。後來病都好了,身上又老出密密麻麻的紅疹子,我聽對門兒說那可能是腎性紫癜!我嚇一跳,還以為落下病根子,趕緊又往縣醫院……」
樂平手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發顫,是年邁的緣故。他輕撫樂檸手背:「我以前吶,也期望這孩子出人頭地過得比他爸媽好,想送他去縣城讀書,可是窮,沒有門路。等孩子得病了,我也就不期望他讀書了,在家乾乾活兒,自給自足,大點兒出去學門手藝,健健康康的就行了。」
牧山心裡一疼,想起自己都曾誤會過樂檸什麼,恨不能狠狠扇自己耳光。
樂檸反而笑:「嘿嘿,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