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魚急得忙站起身,衝到堂屋門口,看了看左右,見只有幽菊站在門邊,別的丫頭都不見影子,忙讓幽菊守著,別叫人靠近。這才轉身回來關上門,走到秦氏身邊,低聲道:「齊大非偶,反正我也夠不上敬國公府的高枝,拿這個功勞替娘跟梅姨脫了籍,不是皆大歡喜麼?!」
不想這話根本沒安慰到她娘,就見她娘濃密的睫毛底下流出眼淚來,順著雪白的面頰,淚痕一道道不住地滑落,直達到略微蒼白的嘴唇邊。嘴唇痛苦地輕輕顫動著,那些眼淚無處可去,似乎都流進了她的心裡。
錦魚只覺得心痛如絞,哪裡還顧得害羞,衝口急道:「娘……我就瞧中了江三郎。他有用沒用我都只想嫁他。並不是為了娘。」
其實是有些後悔的。
不是後悔這樁親事,而是後悔當初把兩個條件綁在了一處。如今跟她娘倒說不清楚了,白讓她娘替她操心。
秦氏的哭聲終於頓了一頓,可過了片刻,又繼續嗚咽個不停。
錦魚急得無法,覺得胸口的痛苦得都要裂了,終是忍不住吼道:「你若真怕拖累了我,如今拿了放奴書,不如就回去洛陽莊好生住著。許夫人也是因為我說你會出府,才答應的。」
哭聲終於停止。
再不停止,錦魚覺得自己的心口就要梗壞了。她扶著她娘進了屋,拿出手絹給她娘拭淚,又替她娘倒了杯茶,見那茶水已經有些涼了,便朝外喊幽菊,叫她去打新的熱水來。幽菊答應著去了。
這邊秦氏抽著鼻子道:「我等給你送了嫁,再出府,成麼?」
錦魚笑道:「那有什麼不成的?剛才許夫人跟我說日子訂在四月十二。剛剛好六個月。」
秦氏呆呆瞪瞪睜圓了眼,半天才急道:「這麼快?哪裡來得及準備嫁妝?不對呀,那你四姐姐呢?難不成要你先嫁?」
錦魚想都沒想,道:「四姐姐跟我同一日出閣。」
不想秦氏像只受驚的蝦米般蹦了起來,跳下炕就往外沖,嚇得錦魚伸手去扯她的腰帶,死活拖住,問:「娘這是怎麼了?」
秦氏滿臉通紅,紅到髮根,連頭皮也成了蝦皮色,本來就紅腫的眼睛,更是赤紅一片,閃爍著無法遏止的怒火,鼻翼翕動,嘴唇氣勢洶洶地道:「欺人太甚了,欺人太甚了!本來你就處處比錦心差一大截,同日成親,是怕別人不比著你們兩個麼?這不是叫所有的人都瞧你的笑話!不成,我絕不同意!」
錦魚雙手環抱著秦氏的細腰,頭埋在她的背上,能聽到秦氏因為太過憤怒而血脈僨張的心跳,眼圈也慢慢紅了。
她知道她娘是在替她委屈。
兩人明明生日不過差三天,可處處都是天差地別。
她跟錦心同時定的親事,上門的客人們十之八九只知道送錦心重禮。
便是家中姐妹,送她們兩個的東西也是厚薄分明。
大姐錦熙送了錦心一整套的紅寶石頭面,還有大大小小十二隻平遙推光漆器。送她卻是區區兩匹松江白棉布。
二姐錦芬送了錦心一幅前朝名家真跡書法。送她的卻是一幅不知道哪裡買來的童子牧牛圖,還沒她自己畫的好。
三姐錦蘭給錦心的是一對哥窯刻花纏枝蓮梅瓶,送她的卻是一隻尋常窯口的陶筆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