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大事,徐姨娘不敢輕易聲張,偷偷說給了梨花。梨花再如何穩妥,自家也是個黃花閨女,於這上頭是一竅不通,她知道對面的粗使奴婢也當不得事,因此也不去告訴,只一邊扶徐姨娘躺下,一邊盼著前頭停船靠岸,她好上前去商議。
誰知到了中午,楊氏只命人將船靠了靠邊,各船上送了飯食,連食盒也沒拿回去,立即就又動身了,梨花急得要喊人,徐姨娘卻一把將她按住:「別吵嚷!」
這些年,梨花與徐姨娘也算是主僕和睦,此時一頭替徐姨娘憂心,一頭又怕自己擔了不是,一下子急得掉了眼淚:「姨娘!你這肚子裡的,可是秦家的小主子,出了事,咱們倆誰也擔待不起呀!」
徐姨娘苦笑一笑:「你當我是軟骨頭慣了,輕重也分不清了麼?昨兒晚上停的夏西渡,從碼頭去了個眼生的婆子到太太船上,今兒太太便不曾吩咐停船休息了,那是什麼緣故?太太如今身子可不比我嬌貴,她都不說歇,我怎麼能添亂?」
梨花到底也做了這麼多年的大丫鬟,裡頭的事情,一想便明白了七八成:「姨娘的意思,那婆子是來催促太太的?那是誰的人?」
徐姨娘喘了口氣,慢慢靠坐得高一些,思忖片刻,道:「瞧那婆子的打扮,與咱們這房不大一樣,我想是大房的人,她們知道太太的行程,特地派了人到路上來傳話。或許……老太太的身子,確實不好了。」
梨花知道這裡頭的輕重,聞言連喘了幾口大氣:「若是老太太當真……那大老爺和老爺都要丁憂,豈不是大大的不妙?還有家裡的田土鋪子,一直是扯不清的帳,若是到了那日,三老爺和三太太還能和咱們客氣?」
徐姨娘點點頭:「既知道了這裡的厲害,咱們也只好學太太,忍著些吧。」
「話是這麼說,可是太太又不曾見……」
「梨花!」徐姨娘趕緊出言打斷,還不忘看看門口,「有些話,可不能亂說!」
梨花訕訕地捂住嘴:「我是急昏了頭了,多虧姨娘提點。可是,姨娘和太太的身子到底不一樣,如何能也忍著?」
這道理,徐姨娘如何不明白,可是她是個什麼身份,如何去和正房太太比呢。再說了,太太不也把身子放在一邊,顧著大局麼,她一個姨娘,又有什麼可說的?
主僕二人幾番商議,仍是沒個主意,又怕對面的丫鬟婆子知道了生出事端,也不敢聲張。幸而徐姨娘本就謹慎保養,如今足不出戶,旁人只當她是身子懶怠,也不曾多說什麼。
倒有兩個積年的老媽媽,家中子孫滿堂的,不知從哪裡尋了兩大塊紅糖來,囑咐梨花:「這東西雖不金貴,卻很養人,姨娘嘴裡沒滋味了,掰一塊下來沖碗紅糖茶喝,也是個滋補。」
梨花知道船上東西難得,再看一眼那紅糖,顏色雖重,卻不如在家喝的成色純,知道大約是問船娘討的,這兩個老媽媽還不知費了多少的事,沒口地稱謝,回去拿給徐姨娘看,徐姨娘心裡也是感激,不好親身去謝,便囑咐梨花開了箱籠,尋了兩匹又穩重又不打眼的好布料,送與那兩個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