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當著眾人,陡然吃了一句教訓,已然大為不悅,然而終究不敢和親娘頂嘴,只好用力擱下茶碗,板著臉讓到下頭去了。
洪氏今日卻好似很通禮節,沉聲喚過秦瑢的大丫鬟:「七姑娘如此不識禮數,這便把七姑娘送回屋去,盯著七姑娘好好思過!」
當著滿府的人,洪氏竟是一點臉面也沒給女兒留。
屋裡屋外,數十道目光,齊刷刷投向了秦瑢。
秦瑢的一張小臉氣得通紅,卻懾於母親的威嚇不敢頂嘴,只是站起身來扁了扁嘴,一跺腳就跑了出去,人方出門,抽抽噎噎的哭聲已經傳了過來。
洪氏又若無其事地笑一笑:「這孩子,當真是被我慣壞了,大嫂你可別見怪。珠兒,吩咐婆子進屋回話吧。」
她方才裝得似模似樣,這會又越過許氏吩咐大房的大丫鬟,到底是露出短來。
許氏不以為意,對著珠兒點點頭,珠兒這才揚聲喚了婆子進來。
次日便是中秋,各處東西都採買齊全了,只等著這日許氏分派,楊氏叫了女兒們出來,除了學學管家,也是為著應景——若當真是要緊事務,也不敢只叫三個孩子出面了。
秦芬從沒見過這時代大家子的主母管事,以前只覺得,管家只是動動嘴皮子,具體事務自有下頭人操勞,今日一見,才知道這些內宅主母們,簡直可以算是管理能手了。
就譬如眼前,錢婆子要領一百支蠟燭,張婆子要領三十盞紅燈籠,李婆子又要領五十盞油燈,話才說完,珠兒已點出這裡的難處來。
「張媽媽,你那三十盞燈籠,是帶蠟燭領的,還是單一個燈籠罩子呢?李媽媽,你那五十盞油燈,又和錢媽媽的蠟燭合計過沒有?若是為著照亮,怎麼報了兩樣東西上來?」
秦芬聽珠兒說完,已然頭大。她前世就沒什麼理科思維,頭腦里毫無秩序感,這時聽了,才知道自己不是那塊料。
自然了,憑藉成年人的經驗和思維,想學,是能學會的。只不過,才聽幾句,徐姨娘的話就跳進了心裡。
再看一眼秦貞娘,這時面上露出沉思之色,微微點頭,就連秦珮,也是若有所思的樣子,秦芬不由得歇了自己要低調的心思。
就算秦芬正常表現,恐怕也比不上土生土長的古代人,不必刻意低調。
這等小事,許氏平日裡隨手就打發了,今日幾個女孩坐在下頭,少不得掰開了揉碎了講:「張媽媽的燈籠,連同蠟燭一齊領去,錢媽媽先與張媽媽合計過蠟燭,再與李媽媽合計了油燈,盤好數目再上來。」
當著女孩們的面,慢慢又打發幾件小事,後頭的大事,許氏便不再解釋,婆子進來,當場便給了吩咐,或是給了對牌,或是打回重報,不一而足。
這些要緊的話,秦芬一隻耳朵聽了,另一隻耳朵卻出得一半,她想像著自己坐在高等數學的課堂上,慢慢便有了坐立難安的模樣,過得片刻,便時不時端起茶碗,喝一口裝裝樣子,過得半個時辰,碗裡已是空空如也了。
邊上侍立的丫鬟知趣,立即續上茶來,這麼一動,引得許氏看了過來,她淡淡掃了一眼便轉開視線,洪氏卻瞪了秦芬一眼,似是嫌她多事,秦貞娘見了,便也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