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窗戶,一道男聲響起:「東翁何故長吁短嘆?」
「哦,伍先生,快請進來!」秦覽站起身來,親自迎了伍先生進屋。
伍先生似是怕冷得很,添了件醬色,頭上戴一頂褚色圓帽,又拿起了菸袋:「東翁子女如金如玉,本該開懷才是,怎麼偏生悶悶不樂的?」
秦覽微微一笑:「犬子和女兒們,叫先生見笑了。」
「哎,嚴重了,我可不是在拍東翁的馬屁。」伍先生稍稍正色,「兄友弟恭,姐妹和睦,這是家宅興旺之兆,東翁該高興才是。」
秦覽從前只瞧著長子聰慧,嫡女伶俐端方,庶出女兒們活潑可愛,但子女年幼,他還從未想過什麼將來,這時聽伍先生說了,只覺得自家前程無限,倒真高興起來:「哪裡哪裡。」
不過一瞬,又愁眉苦臉起來:「只可惜,我兒年幼無知,尚須得靜心讀書,我女蒲柳之姿,也不敢攀附龍鳳,恐怕將來只是爾爾。」
伍先生聽得這一席話,倒把秦覽又高看一眼:「東翁慈父之心,令人感動。然攀附之事,何用折進子女去,外頭有多少便宜行不得的?」
這話卻又不像在說子女之事了,秦覽眼前一亮,試探地問:「此次康稟安的事,難道還有解法?」
「我聽東翁說過,前次辦採選的洪大監,如今已任秉筆太監了,這位子非皇帝親信不能任職,可與內閣分庭抗禮,這洪大監,乃是東翁該使力的地方吶。」
「前次買那妓子,已花了四千八百兩銀子,原以為事情能辦成,誰料半道卻被康稟安截胡了,嗐,晦氣,晦氣!」
「正是如此,洪大監才與東翁同氣連枝啊。這位子本是洪大監訂下的,卻生生被太子那裡奪了去,洪大監的心裡,只怕也不大高興呢。」
秦覽捋一捋鬍鬚,點頭不語。
伍先生歇一口氣,將菸袋灰倒出來,又從菸袋桿上繫著的小布袋裡取出一撮菸絲,輕輕填進菸袋裡,向袖中去摸火絨。
秦覽從桌上拿起火絨,遞了上去。
伍先生點燃菸袋,用力吸了兩口,長長吐出一口煙來。
秦覽趁機又道:「洪錦一個內監,再怎麼得皇上的喜歡,也不好直通通地向皇上提我的名字,我就再算討於好他,只怕此次的事情也不好辦,那豈不是白花花的銀子,直扔進水裡去了?」
伍先生的臉,隔著煙霧似有些模糊:「他不好向皇帝提東翁的名字,卻能提起調任官員的名字。我聽說那康家出身卑微,只怕經不起皇帝考問。」
秦覽的眉頭不過是皺了片刻,立即舒展開來,以拳擊掌,放聲大笑:「伍先生這招,真是高妙啊!」
「那位洪大監與東翁頗談得來,他喜歡什麼,東翁自然比我明白,不必我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