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你一個人回去,像什麼話?還是我陪著你好些。」
「不必了,真的不必,五姐,無事的。」
若是往常,秦貞娘見旁人推來推去,早不耐煩地替人拿了主意了,今日卻好似沒聽見這裡的動靜,一手捏著蜜餞,一手捏著棋子,然而靜坐半日,卻都不曾落下子去。
秦芬見許氏的眉心緊蹙,知道二房的人一氣兒走了兩個確實不像話,於是再三再四地囑咐秦珮許久,才放了她回去。
秦珮張開雙臂,由著錦兒給她穿上海獺毛里子的大皮披襖,自家捧起那個小小的泥金瓜鼠紋手爐,還記得向各人一一行了禮,這才慢慢出去。
出得門來,鵝毛大雪即刻撲進主僕二人的眼睛裡,錦兒趕緊撐起油紙傘,提著羊角風燈,小心翼翼地撐住秦珮的胳膊:「姑娘,慢些走。」
秦珮站定在廊下,抬頭望了望。
夜空深黑,好似望不見底的人心,大雪如同是從虛空里飄出來的,到了燈籠前三尺的地方才現出形狀,打著旋兒飄落下來。
「走吧,去青桐院瞧瞧。」
錦兒一聽,耳中好似被炸雷給震了,不可置信地道:「姑娘,那地方可是……」
秦珮回頭,面上冷冰冰的,全無平日那副天真笑鬧的模樣,有些像楊氏,又有些像發怒的秦貞娘:「那正是商姨娘住的地方,怎麼,你不肯陪我去?」
錦兒實是不想去的,可是她知道自家姑娘心裡成日想的就是這件事,再想想老爺太太並不曾下了禁令,姑娘去了只不過是不得體,並不為反叛的,有些事去親眼瞧了也好,於是硬起頭皮應下:「奴婢陪著姑娘去就是了。」
青桐院在東府最偏遠的一個角落,與奴婢們住的大雜院僅僅一牆之隔,秦珮越走越是將手爐捧得緊緊的,仿佛這樣才能抵抗心裡的寒氣。
進得青桐院,冷冷清清幾座屋子,商姨娘自然住在當中那間,這時屋裡昏昏暗暗,大約只點著一根蠟燭。
秦珮的淚珠兒,一下子掉了下來,她踉蹌兩下,忍不住喚一聲:「姨娘!」
錦兒生怕給人知道了,趕緊伸手捏了捏秦珮的胳膊,秦珮猛地醒悟過來,擦了擦眼淚,上前幾步:「我要進去瞧瞧姨娘!」
「不可呀姑娘,不可!」錦兒驚得魂飛天外,雖說老爺太太並不曾特意囑咐,可是誰又敢讓一個姑娘家隨意踏入姨娘的屋子,更不用說,這姨娘如今還血淋淋地坐著小月呢。
秦珮此時,卻又好似回到了從前鬧脾氣的時候,難說話得很:「有什麼不可的?姨娘如今都被害成這樣了,我這親生女兒連看看都不行了?」
「什麼人在外頭?」屋裡突然有個小丫頭的聲音喊了出來,隨即便是踢踢踏踏的靸鞋聲,錦兒聽了,汗毛倒豎,一把將秦珮拉到角落裡藏好,自家提著燈籠,上前候著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