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是個謀略家,縱橫捭闔、籠絡人心,居高位而發號施令,事情自有下頭人幫他干,雖然不算功績豐偉,卻也牢牢綁住了一夥官員。
兩下一比較,聲望上,是英王高些,人心上,卻是睿王更勝一籌了。
自從年前皇帝病重,皇子們都往宮中侍疾,連後頭的十一、十三兩位小皇子都去了,四位奪嫡的皇子自然不能落後。
英王進宮已有近二十日了,還未有隻言片語傳出,英王妃捏著英王進宮前放下的「謹守門戶」四個字,不准青蓮居這裡請大夫,楊側妃雖然受寵,卻也無可奈何。
「幸而我不曾說是有孕,只說是身子倦怠了,想要請大夫來瞧瞧,王妃那裡不過是懶得理睬。若是碧水以有孕去請大夫,說不得王妃已使起手段來了。」楊側妃與娘家人,便坦誠多了,說到這裡,苦笑一笑,「從前懷頊兒時,可不曾少見過那些手段。」
楊氏知道侄女心下害怕,這時也不多說旁的,緊緊拉著她的手,哄小孩一般反覆說著「沒事了沒事了」,楊側妃說盡心事,又聽見姑母柔聲安慰,臉上的血色倒當真慢慢回來了。
秦貞娘站在一旁,只是覺得心驚。自家幾個姨娘,哪怕是最令人厭惡的商姨娘,有孕後也只不過是被打發去了莊子上待產,日子雖清苦些,卻無性命之憂,此時聽表姐的話,那英王妃可是連胎兒都不放過。
天家門內,竟然薄情至此。
楊氏見侄女漸漸無甚慌亂神色,便開始吩咐事體,先說一句每日給楊側妃泡三次紅糖水喝,碧水一瞧快到午飯時分,立時吩咐小丫頭濃濃泡上一碗來,口裡還道:「奴婢們未曾經過事,都不懂這些呢,姑太太來了,可就好了。」
哪裡是不懂,碧水是姑娘不懂得,下頭陪嫁的媽媽難道也不懂得了?分明是不敢拿主意罷了。
楊側妃心下自然明白這道理,可是卻不曾說破。
別說是下頭人了,便是她自己,也不敢隨便拿主意的。
她肚子裡懷的,可是皇族血脈,若是哪個主意拿錯了,英王妃立時就要揪著發難,若是靜靜不動,反倒不必擔干係的。
楊氏看著楊側妃喝光了一碗紅糖水,又道一句:「若有阿膠糕,拿來放著,每日晨起先吃一塊,身上不好了,再多吃一塊,暫且養著身子,等府門開了瞧過大夫再說。」
碧水一句一句應下,等楊氏全部說完,才道:「阿膠糕有好幾盒呢,都是山東濟州來的正宗貨,只是不敢胡亂拿出來,怕不合用。」
方才楊氏替侄女心急,什麼都顧不上細想,這時聽見碧水的幾句話,忽地回過神來,反倒有些後怕了。
楊側妃的心思極細,瞧見楊氏的神情,立時道:「姑母不必多心,碧水,還不去取了阿膠糕來我吃一塊?我這會覺得虛,正想吃一塊呢。」
她來王府數年,雖然深受英王寵愛,卻也過得如履薄冰,慢慢把性子磨得圓滑柔韌,早忘了當初在娘家時,她也曾是個爽利明快的少女。這時楊氏一點不曾顧忌,當機立斷替她拿了主意,她從前的那股子氣性又上來了,竟又敢拿起主意來了。
碧水自然明白這裡頭的變化,見自家主子又振作起來,心裡又是酸又是甜,眼圈兒也泛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