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好似唬了一跳,猛然回過神來:「哦,五丫頭來了。」她將信箋遞給秦芬,「你自己瞧瞧。」
秦芬接過信箋來,飛快地掃一眼便愣住了,她昨日與范離說的話,仿佛不是應允的意思啊。
楊氏見秦芬愣怔,不由得嘆口氣:「五丫頭,我也知道那范將軍瞧著光鮮,實際上並非良配,可是……」
可是皇帝都開了金口,哪有人拒絕的餘地。
秦芬在心裡默默地將那板板正正的皇帝罵一句多事,又問:「表姐那裡,可還有別的話帶來?」
問起這話,楊氏倒疑惑起來:「是還有話帶來,『秦五姑娘年紀尚小,不必急在一時』,這是朱媽媽的原話,皇上和娘娘的意思,到底是要現在定下,還是要過幾年再議,我倒鬧不清楚了。」
聽了這幾句,秦芬倒是微微一震,原來范離竟真的聽進了她的話,如今定下婚事,大約是皇帝的意思,過幾年再議,只怕是范離的意思,晚個幾年,他便有了功名在身,說起親事來就光彩多了,依著皇帝,是想不到這許多的。
那少年蒼白的臉龐,忽然跳進了秦芬的腦海里。
那日在潛邸的敞軒,只記得他面上血氣不足,身上罕見地披著大毛斗篷,面目卻是模糊不清的,這時回想起來,他明亮的眼神、倔強的面龐,還有臉頰上幾道猙獰的傷痕,竟是纖毫畢現。
想到那少年英武的面龐,秦芬的心忽然猛跳幾下,她說話時,聲音竟有些不自在:「我……」
「我知道,我知道,這門親事是委屈你了。」楊氏截住了秦芬的話頭,搖著頭用力嘆口氣,「我原本想著,照著姜家的模樣給你尋摸一個,哪怕是旁支子弟,只要是有出息的就好,誰知如今竟出了這個變故,咱們做什麼打算都沒用了。」
如今楊氏待秦芬,是再沒什麼猜忌的,她自己親生女兒的婚事已是頂頂好的了,因此替秦芬相看起來,並無一絲一毫的私心,這時說的話,也純然是發自肺腑。
秦芬自然看得出來,然而她此刻擔心是不是親事好壞,反覆想著的只是一件事,范離他待自己,竟這樣認真麼?
楊氏實是替秦芬惋惜的,在那些愛攀附的人眼裡,范離是皇帝的鐵桿心腹,以後必定大有前程,可是在好人家眼裡,范家那潭水,其實那樣好蹚的?誰肯拿親生女兒出去討這樣的好?
從前也有人家想與范離說親,說的都是不得寵的庶女,由此可見,正經人家都是不願賣女求榮的。范離自己又瞧不上那些庶女,這才拖到十八九歲。
楊氏絮絮說得許多,一時說范家瞧在皇帝面上定不敢對秦芬如何,一時又說范離是個有出息的孩子,往後秦芬的前程必定好,說了許多,連自己也沒說服,只意興闌珊地說一句:「皇帝都下旨了,咱們也沒什麼可爭的了,五丫頭,你回去好好想想,咱們總不能和皇上、娘娘作對。」
秦芬也不知自己是喜還是悲,連告退都忘了,晃晃悠悠地出了上房,帶著桃香便往外去了。
楊氏也沒計較秦芬的失禮,只嘆口氣,喚了紫晶進屋磨墨,自家提筆給徐姨娘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