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貞娘受用地眯起眼睛:「好,力道再重些。」她也不過由著秦芬捶了十來下就不要了,擺擺手叫秦芬坐在自己面前,又拿起了帳本:
「你三哥這人自來不肯多事,小丫頭泡的茶燙了,他放放再喝,小子們給他磨的墨淡了,他自己再動手磨幾下,前幾日竟破天荒使人來我這裡,說要廚房做一隻鹽水鴨子吃,這還是十幾年來,他頭一次開口要東西。」
「哦,我懂了,三哥要的是鴨子,所以四姐這些天換著花樣地給他送鴨子吃。」
「是啊,這孩子這些年也不容易。」
不容易在哪裡,秦貞娘不曾明說,也不必明說。
夾在金姨娘這個生母和楊氏這個嫡母之間,已是不容易了,生母嫡母又還是有深仇大恨的,秦恆除了埋頭讀書,也實在是沒什麼自處的法子了。
他從前是講禮數,卻總透著一股客氣疏離,凡要個什麼,不是將就著過去,就是往外頭買些尋常東西對付,百樣事體只省事兩個字便罷。
前次姜少爺的講義送了去,秦芬還擔心那位倔強的三哥心裡起個芥蒂呢,誰知後頭竟知道開口向秦貞娘要東西了。
如今開口要了一回東西,兄弟姐妹間竟好似親近了不少。
忽忽數日,已是四月初六。
當年楊舅老爺趕考,楊氏是親眼見過那陣仗的,早派人往貢院跑了好幾趟,事先把路線摸得熟透,又使人告訴了秦恆這事,好叫他放心讀書。
秦恆這日起個大早,天不曾亮就往楊氏的院子來了,守門的丫頭見了,驚呼一聲,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去拍門,秦恆卻伸手攔了,自己走到楊氏屋子前,跪下磕了頭,又靜悄悄走了。
楊氏也替秦恆懸著心,這一夜不曾睡踏實,聽見屋外有動靜,早被吵醒了,她側耳一聽便猜到是怎麼回事,抱著個軟枕,輕輕道一聲,「這孩子倘若是我親生的,可該多好。」
如今在屋裡服侍的,除開紫晶,還有一個青萍的妹妹紅菱,這日恰好輪到她值夜。
聽見楊氏醒了,紅菱早已坐起身來等著服侍。因著初來乍到,她還摸不透楊氏性子,楊氏說的話她也不敢搭腔,輕輕勸一句:「太太,還早呢,再補會覺吧。」
楊氏「嗯」了一聲,不曾動作,只借著昏暗的天光去看紅菱的臉龐。
青萍生得已經很好了,紅菱卻還更美幾分,楊氏從前看過紅菱便道容貌太好,怕招了秦覽的眼,只把她放在下頭由馮媽媽教導,如今秦覽不在家,楊氏便把她提了上來。
她拉拔紅菱上來,原本也不是看她樣貌好,只是聽馮媽媽說紅菱乖順靈巧,勤勞老實,是個體面的孩子,叫到跟前一看,才發覺這孩子生得太好了些,比她記憶里的模樣,還更美。
該把紅菱給哪個女兒,楊氏卻還沒想好。
紅菱的樣貌太好,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塊什麼料子,哪怕紅菱自己沒這想法,卻也禁不住男人眼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