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值春季,新葉萌發,滿樹的綠意隨風輕搖,好似要沁入人的心裡來。
正屋裡很快就出來個樣貌端莊的大宮女,瞧年紀也不比於姑姑小多少,卻仍是姑娘打扮,她到姐妹二人面前略蹲一蹲身:「奴婢撫雨,特來迎二位姑娘。」
秦芬心裡沒來由地起了些緊張,她也是見過皇帝和貴妃的人了,可那是作為親戚上門作客的,再如何也不會受苛責,現下要拜見的這位太妃娘娘,瞧行事做派,可不像個菩薩性子。
進得屋去,一位中年婦人端坐上首,秦芬粗粗一看,只覺得這位太妃娘娘保養得宜,尚未來得及端詳,便隨秦貞娘插燭似的拜了下去:「臣女叩見容太妃娘娘。」
「免禮。」容太妃說了這兩個字,稍稍頓一頓,又道,「我家玄芾給秦四姑娘添麻煩了,我替他向秦四姑娘道個惱。」
這話說得謙和,就連秦芬也覺出厲害來,果然,秦貞娘才站穩的身子又拜了下去:「臣女如何敢當得這話,娘娘真是折煞我了。」
容太妃對秦貞娘的反應很滿意,面上浮起淡淡的笑容:「你們坐吧,這一大早就過來,可用過早飯了?」
秦芬坐在下首扮鵪鶉,由秦貞娘這嫡姐出面應付。
秦貞娘到底是楊氏精心教養長大的,頭幾句還略帶著緊張,片刻過後便對答如流,頗有些不卑不亢的模樣。
昨日范離前來借人,容太妃聽說兒子和一個四品官的女兒扯上干係,便軟硬兼施,想將事情抹去,這時見秦貞娘落落大方的,心裡倒真喜歡起來了,說話也愈發和氣:「多大年紀了?親事說的誰家?」
這事是秦貞娘心裡一根刺,然而當著貴人,她只能裝作若無其事:「臣女十六了,現下……」
話尚未說完,便聽見於媽媽的欣喜的聲音響起:「王爺來了,哦,范大人也來了!」
容太妃連忙抬手止住了秦貞娘的話頭,竟站起身來,頗含期盼地向外走了兩步,一見祁王進門就笑了:「這一大早的,又帶著范離到母妃這裡,是想吃個什麼?」
此時容太妃一笑,眼尾便堆起了淡淡的紋路,秦芬這便瞧出來,這位貴人娘娘雖然保養得宜,年紀卻實在不輕了。
范離進得屋來,一眼就看見秦芬穿著身淺紫衣裳,正滿臉不自在地站在邊上看著容太妃母子兩個說笑,他輕輕咳一聲:「太妃娘娘,您有客在,我就不打擾了。」
容太妃嗔一句范離:「胡說,你和芾兒是什麼關係,在我這裡你用不著避讓。」說罷好似才想起來秦家兩姐妹在屋裡,回頭看了一眼,笑著點一點祁王:「你瞧秦四姑娘多有禮數,這一大早就來拜見了。」
秦芬見這母子倆親親熱熱,身上的雞皮疙瘩起得更高了,往常只聽說容太妃產子不易,祁王對母妃孝心有加,如今看著,這母子倆的感情實在太深了些,若是誰當了這家的兒媳婦,可難做人得很。
秦貞娘自然也瞧出容太妃愛子,然而她已盡了禮數,旁的都與她無干,便只安安靜靜站在邊上不說話。橫豎她和秦芬都是用過早飯的,不用在這裡伺候貴人們用飯。
容太妃瞧見兒子,便也無暇搭理旁人了,回頭對姐妹倆微微頷首:「既兩位秦姑娘都用過早飯了,我也不相留,二位請自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