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婆家這一大桌人,秦淑總不好說,別叫丈夫讀書去了,自己和丈夫新婚情熱,還要在屋裡多黏糊黏糊,敢說出一個字來,別人怕不是要把她罵到地底下去!
此時除開裝個嫻靜的鵪鶉樣,她也實在是沒什麼應對的法子。
這頓早飯吃完,柯家個個都是高興的,秦淑卻笑不出來。
柯源送她回了小院,陪她坐了一坐,也不過只呆了一盞茶的功夫,便道:「我這就出去讀書了,娘子或是理嫁妝,或是往母親和妹妹那裡去,別悶著自己了。」
這話說得體貼,然而秦淑卻高興不起來。
從前在娘家,她一人住的小院還比這大些,裡頭還栽得一叢竹子、兩株矮松,嫁了人了,名義上做了長媳,怎麼排場還不如以前了。
再看看丈夫,生得不如范離英俊,讀書不如姜啟文靈光,甚至出身也不如那方三少爺,人家至少是個官宦子弟。她在姐妹間怎麼也是第一等的人物,何以配了個丈夫如此無用。
秦淑看一看窄小的院子,再看一看往書桌上翻找東西的柯源,幾乎氣得要掉眼淚。
柯源尋到了自己要找的兩本書,回頭對著秦淑揚一揚:「娘子等著,我這就去讀書,給你掙份功名利祿!」
秦淑終究忍不得委屈,她從前是見慣了金姨娘對秦覽撒痴撒嬌的,哪知道什麼相敬如賓和忍讓克制,這時一噘嘴:「你去,你去,去了就再別回來!」
聽了這話,柯源愣怔片刻,竟看不懂新婚妻子到底是在玩笑還是認真。
他盯著秦淑的臉孔打量片刻,見妻子好似當真生氣了,便擱下書本,溫聲來勸:「娘子,怎麼不高興了?」
雖然柯源並非官宦子弟,然而家中對他期望甚高,父母哄著,弟妹捧著,十八九歲了,還未有一日低聲下氣過,這時肯俯就秦淑,已是極大的退讓了。
秦淑見自己撒嬌果然有用,越發得意了:「才成親第二天,你就放著我獨守空房,既你不在意我這妻子,費勁娶我回來做什麼?」
柯源只覺得莫名其妙,自己只是去外書房念書,晚上還得回來的,怎麼妻子就說到獨守空房上頭了?
他心裡已有了火氣,然而想著妻子初嫁過來,還是好聲好氣勸一句:「好了,別鬧了,我讀書不也是為了給你掙面子嗎?」
不說這話還好,說了,秦淑更來氣,愈發淚眼婆娑:
「你老說讀書讀書,前頭十幾年,難道你不曾讀?恆哥兒考中了,姜啟文也考中了,偏是你不曾考中,說起來是給我掙面子,這又掙了什麼面子了?」
高中進士,本就是許多讀書人一輩子不可及的夢想,像柯源這樣十八九歲考上貢士的,已經算是人中龍鳳了,秦家四個女婿,且還有個方家的什麼功名也沒考上呢。
如今柯源這人中龍鳳,卻被秦淑貶損得一文不值,他也沒那許多耐性了,冷冷地道:「不可理喻!我讀書去了,你自己好生呆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