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了身不起眼的藍襖子,頭上梳著尋常髮髻,戴了支金頭銀腳的菊花頭簪子,再加一支攢米珠的燒藍薔薇簪,耳朵上兩顆蓮子米大的珍珠略稀罕些,除此之外,別無所飾。
秦淑平日瞧著婆婆不可一世的,這時見她打扮素簡了,只覺得好似也沒那麼趾高氣昂了,加上她自己未曾辦好柯家交代的事情,這時對著婆婆,竟多些好聲氣:
「太太,我已經和我母親搭上話了,不過事情還沒說呢,那廳里人多,俗話說事以密成,我想著人多口雜,別把事情漏了出去,到時候辦不成了反倒不美。」
柯太太平日百般挑剔這兒媳婦的,這時聽她吊兩句書袋,竟覺得有理:「是,小心些總是沒錯的。」
婆媳兩個平日處得並不好,說完正事,兩人便大眼瞪小眼地無話可說。
秦淑面上做個恭順的樣子,心裡卻暗暗謀劃著名柯家交代的事。
如今她在柯家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雖柯源還疼愛她,可是男人的疼愛在後院又不能當萬金油使,柯源一疼她,玉鎖無甚好說的,柯太太這婆婆卻看不慣,總要找些麻煩。
前些日子,柯家在幽州發現了一座銅礦,雖然礦是朝廷的,可是這生意由誰來做,卻是大有可為。
柯源原是想一氣兒考中進士了做官,可是眼瞧著大舅哥和連襟已經那般出眾,他一個平民再拍馬也趕不上的,乾脆不想再考了。
如今身上有個舉人的功名,正好可捐官,想想岳丈手裡有宮內供奉局的線,秦家又通著華陽宮這條青雲路,不如重拾起老營生,捐個小小的舍人作個皇商,豈不便宜。
秦淑知道這事若能辦成,自己在柯家便可遮去一半的天,雖然為難,卻也還是應了。
正坐著苦思,忽地看見綾兒扶著秦珮往外頭去,秦淑連忙跳了起來:「太太,我去與我六妹交際交際。」
自打來了京里,這還是柯家頭一次擠進京城的社交圈子,柯太太一把年紀了坐在席上無人問津,秦淑倒還有幾個搭得上話的官家小姐能應酬兩句。
柯太太知道,自己能在這裡坐冷板凳,且還是借了秦家的光,這時聽見秦淑要走,她一句話不曾多說,對秦淑擺擺手:「你自去就是。」
秦珮扶著綾兒急匆匆地跑出花廳,尚未尋到淨房,就扶著路邊一根柱子嘔了起來。
正嘔得苦膽水都泛上來,忽地伸過一隻纖纖玉手,擎著一方淡紅繡帕,一管細柔的聲音鑽進秦珮耳朵里:「六妹,可要保重身子啊。」
綾兒如臨大敵般擋在了秦珮面前,卻被秦珮一把扯到了後頭。
秦珮艱難地直起身子,勉強站穩,對秦淑微微頷首,卻不曾伸手接帕子:「三姐,我沒事的。」
從前在家時,上頭有楊氏壓著,中間有秦芬管著,下頭又有丫鬟們勸著,姐妹兩個那時還能說兩句場面話,後頭商姨娘的事情出了,秦珮知道這三姐心地不好,是再不肯親近了。
這時對著秦淑關切的眼神,秦珮心裡提防,臉上卻不曾露出,還笑一笑:「三姐可是特地來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