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芬稍一沉默,還是說了實話:「我聽見了一點兒。」
至於秦貞娘後邊一句,秦芬卻沒回答。
秦貞娘以指作梳,理了理自己的頭髮,臉上的神情像是苦又像是甜:「婆母這幾日已經委婉提了幾次要給人,你四姐夫都不曾開口,我瞧他,只怕心裡也是有那個意思的……」
「四姐!不會的!」秦芬心裡一急,竟罕見地說起安慰人的空話來。
「會不會的,總得有這一遭。」秦貞娘的聲音,漸漸冷靜下來,「與其是別人塞來的,不如是自己尋來的,至少知根知底,能拿捏得住。」
秦芬怎麼也想不到,自來驕傲的秦貞娘,如今竟盤算起這樣的事來了。
秦貞娘見秦芬面露憐憫之色,連忙又把另一半的實話說了出來:「你也別光可憐我,我也是實在要人分擔分擔,你來聞聞我身上這味!李夫人死前還得以紗覆面拒見漢武帝呢,我這個窘樣子,怎麼能給人看見聞見?」
秦芬心裡忽然好受許多:「若是這個,四姐只管使喚姐夫走遠些就是,何至於尋個丫頭進來。」
「傻丫頭,做大婦的,哪個沒有這一遭?」
繞來繞去,還是又回到了原話。
秦芬見秦貞娘面上並沒多少哀怨神色,知道這事她也不甚掙扎,便不再多勸,略敘了兩句就告辭出去。
一路上,秦芬心裡卻不住想著這事。
秦貞娘自小看的學的,就是怎麼當好大婦、拿捏妾室,尋個通房丫頭,對秦貞娘來說,不比吃飯喝水難多少。
可是秦芬內里卻不是個本朝人,如何能接受這事?
再者,楊氏和徐姨娘,一個有當皇貴妃的侄女,一個多少年做小伏低,兩個人尚有許多不得已,秦芬自己不願過成這樣,也不願弄個徐姨娘那樣的可憐人進府。
不知不覺已走到了席上,秦芬將那金花遞給秦珮,自己坐到了范離身邊。
范離笑呵呵地道:「你來晚啦,不曾瞧見蔚姐兒的洗三禮。」
秦芬勉強提一提精神:「哦?四姐夫給孩子起名兒了?哪個字?」
「草木蔚蔚,其文蔚也。」
蔚這字既是說夏日草木茂盛,又說文采斐然,是個好名字。
秦芬想起范府里那位五少奶奶,她給孩子起名猊哥兒,是因為對丈夫情根深種,再瞧瞧眼前的姜啟文,秦芬不由得起個疑惑,難道這人,竟對自家的四姐果真情深麼?
一頓飯下來,秦芬簡直是味同嚼蠟。
范離見秦芬吃了好幾樣甜的,知道這姑娘只怕心裡有事,忍到上了自家馬車,終於忍不住了:
「你一整天都神不守舍的,怎麼了?岳母和你談三姨姐的事,你都說得顛三倒四,我說你才有孕了精神短,還得了秦恆那小子一個白眼,你難道當真是身子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