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吃過飯,楊氏也不問秦芬回家來作甚,只打發她去看徐姨娘:「你姨娘聽見你家來,特地送了一碟子醬菜來,她自打知道你懷孕,不知道多惦記你,你去她那兒過一夜吧。」
秦芬知道楊氏是好意,可是有些話,徐姨娘卻未必開解得了。
呂真何其聰明,見秦芬不曾一口應下楊氏的話頭,立刻知道這位五妹想和嫡母說心裡話,不過一忽兒就想了個藉口:「前兒娘娘賞了一盒子北方點心,是咸口的,滿府里只安哥兒吃得慣,太太還念叨五妹愛吃的,這時候若是五妹還有精神,不如坐著再嘗嘗點心。」
秦芬連飯菜都吃不得,哪還能吃點心,可是她正想和楊氏討教幾句,連忙點頭:「還請太太賞我兩口點心吃。」
這聽著倒像秦珮撒嬌的口氣了,楊氏許久不曾見過小姑娘撒嬌,這時竟很受用:「五丫頭還嬌起來了,臘梅還不快去取點心來。」
點心不過是個藉口,臘梅一上完茶點,立刻帶著小丫頭們全下去了。
楊氏這才開口:「五丫頭,今兒一個人回來,是不是你那糊塗婆母又給你受氣了?」
秦芬一肚子的話,滿心想著找個有見識的人傾訴,這時當真到了關頭,竟不知怎麼開口。
到底楊氏是個端方的大婦,問她小老婆的事,她只怕還要覺得奇怪,幾個阿貓阿狗,有什麼可愁的。
再者,那鬧事的玉容是楊氏挑去的,若拿這事來問,只怕楊氏心裡要不痛快了。
於是秦芬繞過了大婦和小妾那一節,只問楊氏:「太太,我聽見兩句風聲,說鳳舉還要外放,可是又不曾聽他和我說這事……」
楊氏只當小兩口是為這事爭吵,立刻拍著大腿「嗐」一聲:「你這個丫頭,平時聰明伶俐的,懷孕了只怕精神不濟,也糊塗起來,外頭的事,你管那許多做什麼,姑爺他自個兒都做不得主呢,你急什麼。」
秦芬自然知道這道理,可她苦惱的並不是這事,因此楊氏的話也不解憂,這時只懶懶地「嗯」一聲,不曾多說。
楊氏自己也是懷過身子的,知道婦人有孕了都愛多心,這時免不了再勸得細些:「五丫頭,聽我一句勸,把心放寬些,可千萬別作繭自縛。」
她說著,把聲音壓低了些:「娘娘那樣的恩寵,尚因為前朝的事和皇上起個隔閡呢,更何況我們尋常人。」
皇貴妃的事,干繫著幾家人的前程命脈,由不得秦芬不掛心,這時她也沒空愁自己那一畝地了,追問道:「太太,娘娘她……」
「唉,皇后如同廢人,許淑妃避世,娘娘只怕是忘了謹慎小心四個字,竟聯絡前朝大臣,授意他們請立自己為皇后,皇帝是眼裡不揉沙子的一個人,哪容得這事,立時把娘娘給冷了下去。」楊氏說著,搖了搖頭,「幸虧皇帝顧念舊情,還不曾提拔新人上來,否則娘娘失寵,也就是頃刻之間的事。」
一席話好像冷雨,澆透了秦芬的心。
是啊,她怎麼忘了,這是個男尊女卑的地方,范離要寵一個丫頭,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她秦芬有什麼權利和立場去拒絕?
他待她好,只怕和別家的丈夫尊重妻子沒什麼兩樣,等他自己的需求與妻子心愿衝突時,他怎麼可能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