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絲很快向她遞來帶有厚實絨羽裝飾的披風,幫著她將艾菲移到神座之上。
光明神艾菲克羅斯睡著了……那是不知要耗費多少年的沉睡。
作為伴侶神,阿爾忒彌斯能做的就只有將他安置在仍能傾聽信徒禱告的神座上,然後戴上艾菲克羅斯特意為她尋回的臂環,將光明神殿整個升上雲端神庭,以保護沉睡的神祇不受人傷害。
她不知道艾菲克羅斯要睡多久,可暫缺光明神的下界很快就陷入一團糟的混亂。
烈陽不在可暗夜長興,潛伏於人心內的惡意再度席捲而來。
有夜只能待在自己的神殿,開始沒日沒夜地傾聽信徒禱告,她感覺自己都快被釘上那把冰冷的椅子。人類帶有強烈情緒的禱告腐蝕著她的精神,讓她的情緒也日漸萎靡低沉。
阿爾忒彌斯開始變得鬱鬱寡歡,卻越來越喜歡曬太陽。
好像只有在能接觸日光的露台,她才能從鋪天蓋地的祈禱中喘息,從血族濃密的視線中小憩片刻。
正如阿爾忒彌斯開始期盼【結束】,有夜內心也期盼著這回憶趕緊結束,她快被阿爾忒彌斯的負面情緒壓垮了。現在哪怕她在露台上無所事事地坐上整整一個白日,壓在心上的巨石也無法減輕分毫。
她趴在欄杆上,垂眼看向廣場內行色匆匆的人類。
分明早些年……艾菲還在時,人類不是這樣的。他們會笑著彼此打招呼,停在她的廣場上聊天,然後同她打招呼甚至邀請她品嘗自家的料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冷漠地相互錯身,即便看見她衝著他們搖手,也沒有任何反應。
世界變了……
越來越多的神祇將神殿升上雲端神庭,不再下界干預人類發展,或許她也是時候離開了。
但極突兀的馬蹄聲卻突然將她的意識拉回。
有夜回了神,有一瞬沒能理解自己先前所想之事。可她很快就在廣場上尋到熟悉面龐,這才驀然憶起自己不過只是在體驗他人回憶,根本不必如此沉浸地共情。
廣場上,簡約獵服的貴族少爺騎在馬上,正側首同侍從在說些什麼。
有夜看著那低低束起的金髮與熟悉的漂亮面龐,第一次發覺費諾其實一點兒也不適合血族的血瞳。
他還是人類時,那雙蔚藍的眼珠在陽光下就像透亮的寶石,處處透著易碎而清澈的美感,而非轉化後,變成透光紅酒酒液般得艷麗,又隱著琢磨不透的光澤。
有夜不禁多看了幾眼,大抵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人類費諾有些疑惑地朝她的方向望來。又因什麼也沒尋到而利落下馬,禮貌地摘下帽子,向神殿行了一禮後,才吩咐侍從牽著馬離開。
有夜看著他遠遠離開,才解除了先前下意識放出的遮蔽魔法。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般躲躲藏藏的,但她卻直覺在回憶里碰見熟人不會有什麼好事。
只是她從沒有想過自己的直覺會如此之准。
當日不過才剛入夜,哈蘭德就領著剛轉化的費諾跪在她的神座之下。
「大人,這是我新轉化的同族。」
他手把手地領著費諾垂下頸項,畢恭畢敬地拾起她的裙擺印下效忠之吻,使印刻在種族本·能內的從屬契約生效。
難以言喻的惡寒瞬時席捲全身,在她的話語出口之前,哈蘭德就揮手讓費諾離開。
他維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長久地與她對視,並保持了一貫的沉默,似乎連一句解釋都不願與她說。
「為什麼?」
有夜忍不住了,她按著神座扶手微微躬身,湊近無言的哈蘭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