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他過往的作品,他雖然宣布轉型了,但他仍然沒有任何自然圖景以外的作品產出。在那組獲得了美國國家地理雜誌攝影獎的作品之後,他僅僅只為一個牧場拍了組宣傳片。
而且齊悅還發現,他似乎從來沒有拍攝過任何人物照片。
一個有自己專業方向的攝影師可以不在其他地方浪費時間,但這一路以來他沒有任何一張廢片或練手作流出是絕不可能的。這種現象明顯到連其他人都注意到,並且懷疑他是不是內心有反人類的傾向。
齊悅看過資料中的那篇採訪中,江燼關於這個問題的回答如下:
人類是虛偽的動物。所謂情感,是人類幻想的天方夜譚。我很務實,所以我的鏡頭只記錄真實。
齊悅是看到這句話才明白,他沒有反人類,他只是不相信感情的存在。
行星珠寶這一季的新品雖然是以野性自然為主題,但珠寶所帶來附加的情緒價值一定會和情感掛鉤。
儘管齊悅覺得沒有人會為了個人的一點自我想法而放棄大好的商業機會,可因為對方是江燼,她又覺得這沒什麼不可能。
「你是因為不相信愛情,所以對行星珠寶關於戀愛的標語不滿才拒絕這次跨界合作的嗎?」
齊悅雖然在提問,但她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她注視著江燼的一舉一動,看他一步步印證她心里的想法。
「很荒謬?」江燼扯了扯唇角,「『愛是恆久的印記流動至今』你不覺得這句話更荒謬?」
「恆久的印記只會是傷疤,會讓一個人受傷的東西竟然是愛?不要太可笑。」他不屑地耷拉著眼皮,明顯是不願意再說這個仿佛和過家家一樣搞笑的事情。
齊悅到了此時此刻好像才重新認識眼前這個江燼。
過往的時光與現在重疊。
記憶里那個灑脫散漫的人似乎被圍困在了某個時間和地點。
他眼裡那些偏激的陰暗是他在那個節點所能看見的全部倒映。
他不是變了。
是把自己偽裝起來了。
有種沉悶感從心底蜿蜒出來。
這種感覺很重,沉甸甸的,壓的人透不過氣。
昨晚喻露說,江燼沒有參加高考,她走之後,他很長時間沒有來學校,後來更是徹底消失,連肖飛宇都找不到他。
他們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在江燼消失前曾經試著找過她。
齊悅幾乎立刻想起那年夏天,高考結束後的第一晚。
她正在整理這些年使用過的書籍資料。
十年寒窗,換來兩摞半人高的廢紙。
說不上是值還是不值。
從北溪轉回臨江後,齊悅把所有心思和精力都花在了學習上。
沒有交朋友,不參加社交活動,連上學都不會把手機帶到學校里。
一切都回到了她去北溪之前的原點——日復一日的平淡枯燥,乏味無趣。
彼時整理著那些花費了她整個青春時光的紙張試卷,她忽然有點恍惚,關於北溪的那段記憶,真的曾經發生過嗎,亦或是,那只是她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