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聲音不遠不近的。
許南珩的目光落在遠方山脊,他猛地回神,看向側前方,是一個綁著低馬尾的小姑娘。看上去是本地人,和許多高原地區生活的人一樣,皮膚偏黑,面頰泛紅。
小姑娘大約有些怕生,停下腳步,謹慎地和許南珩對峙——雖然沒有任何需要對峙的理由,但就是這麼對上了。
雙方都非常謹慎,姑娘看上去十四五歲,個頭不高,穿運動套裝。
其實許南珩隱約能感覺到,這姑娘可能禮拜一就是他的學生了,他其實有點想打個招呼,但小姑娘看他就像看見闖入村莊的高原狼。
她很警惕,但她和許南珩一樣,眼神之間也有遲疑。她會遲疑大概是最近聽說了支教老師已經到了村里,村莊裡本就很少來陌生人,而且是『外地』得這麼明顯的陌生人。
不過很快,從醫院大院裡走出來一位護士,拿著什麼東西送去救護車上,小姑娘朝護士那兒喊了句藏語,許南珩聽不懂,便走開了。
周一,開學典禮。
兩個班級的學生一共六十六個人,所有學生站在前操場的空地,老師們在國旗下,許南珩站在次仁老師旁邊,他的另一邊是學校校長措姆老師。
他前一晚把車停去了醫院裡,停在方大夫的車位上。還好他挪走了,不然這前院恐怕不夠站的。
學生們都會說普通話,有的比較流暢有的比較磕巴。他們年齡並不統一,之前許南珩在名冊上看過了,最小的一個小姑娘叫扎西卓嘎,只有13歲,最大的已經17周歲了,是漢族人,叫周洋。
校長熱情且誇張地向學生們介紹了許南珩老師,尤其強調許老師是從首都北京來的,學生們真誠地發出「哦——」的聲音然後齊齊鼓掌。搞得他很不好意思,很想快點跳過這一段。
然後校長偏頭過來,小聲詢問許南珩,要不要大家一起跳個舞熱鬧熱鬧,許南珩把頭搖得像觸電,說,請千萬不要。
開學典禮後,老師們在三樓的辦公室里和許南珩開了個會,他們挺不好意思的,連連給許南珩道歉。前些天旁邊村莊有個學生干農活受了傷,家裡大人在外面打工,只有一老一小,他們集體過去照顧。種地、送醫院、陪床。
許南珩自然說沒關係,他一個成年人,哪兒就需要別人鞍前馬後。
總之,目前加上許南珩,學校里一個校長五個老師兩個班級,學生六十多個。許南珩拿到名冊表,另外領導也說,學生們的水平都不算好,跟北京的初三生肯定沒法比,讓他做好心理準備。
到這裡,藏區的支教崗順利開學,許老師拿著教材走進教室。這裡不像北京,北京高中的黑板是個觸控屏幕,可以在屏幕上拉拽立體幾何,許南珩拿了根粉筆出來,看向學生們。
「我姓許,你們的數學老師。」許南珩站上講台時是標準的普通話,不帶京腔,也不懶散,「呃,初三了,我們就不耽誤時間,直接上課。」
從北京開車過來的路上,那三千多公里,許南珩設想過,要在支教崗怎麼介紹自己。他覺得簡練些就好,比如大家好我叫許南珩,雖然我是來支教的,但我希望我們可以相處得……總之就是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