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子衿張了張嘴,話沒出口,大步走向府門。
秦鑒瀾被關了一整天,腿腳還是僵硬的。活動起來亦步亦趨,也顧不得打量這座府邸,只是跟著賀子衿走到門外。
府外站著從誨居的黑馬,噴著響鼻,順滑的長鬃在月下散發出細碎的光亮。
賀子衿捲起車簾,把小侍衛推進車廂,示意她坐進去。秦鑒瀾起初還不敢就這樣貿然坐過去,想到自己也毫無退路,只得上了車,但捲起一邊布簾,向青石路上張望。
夜色還深,稀鬆地點綴著幾顆星子。駕車的男人全神貫注地盯著前方,側臉看上去精緻得像是繪卷中的人物。
念及此處,秦鑒瀾摸向自己的衣袖深處,卻撲了個空。怪得很,她覺得賀子衿送給秦鑒瀾的那幅小像畫技精湛,還想多看幾眼,怎麼可能丟掉呢。不過既然已經不在身上了,大概就是和她有緣無分吧。
「秦鑒瀾,」掌著馬鞭的賀子衿突然開口,聲音頓了頓。
秦鑒瀾坐在車廂里「嗯?」了一聲,疑惑萬分。
前頭的男人一時沒了下文,似乎是在後悔喊出了她的名字,又不得不把這句話說完:「李玄晏想約你離開都城麼?」
「你在說什麼破話?」被親密之人背叛的錯愕再度湧上心頭,如芒在背,秦鑒瀾惱羞成怒,探出腦袋來對著前座大喊道,「要不是我聰明,早就被他整死了!」此言極欠考慮,要不是賀子衿來得快,說不定她現在還被關在柴房裡寸步難行呢。但秦鑒瀾為了凸顯自己一介弱女子,在衝突的洪波中艱難求生的偉大,故意把話說得誇張了。
刺啦一聲,車輪側卷過泥地,留下深深的轍痕。
黑馬踉蹌著放緩了腳步,赫然從奔跑轉為步行,幾秒後完全停在原地。龐大的生靈噴著響鼻,以表對主人拉韁急剎車的不滿。
這會他們已經在接近城門,秦鑒瀾都能在夜色下模模糊糊地辨認出,一段灰色城牆彎繞的輪廓了。
賀子衿坐在車架上,緊緊地扯著韁繩,沉聲問:「秦鑒瀾,你剛剛說什麼,能不能再說一遍?風太大,我沒聽清。」
「李玄晏騙了我,把我關進了柴房。」秦鑒瀾剛想給他梳理一遍整件事,驀地想起來,如果描述了,不就坐實了她以有夫之婦的身份,跑去找其他男人私通了麼?平時還好,她對賀子衿沒感情,也看不出原作的真千金對賀子衿有什麼感情,承認了也就罷了;但現在是非常時期,她還等著賀子衿帶自己出城!
害怕賀子衿在此時顧小節而失大謀,她緊張起來,顫聲道:「你你你都這時候了還糾結這個,趕緊駕車出城門才要緊。天一亮,我們誰都出不去了!」
「頭髮長見識短!」賀子衿惱怒地狠狠抽了黑馬一鞭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溫水煮青蛙,英雄氣短!」
黑馬嘶鳴一聲,利落地轉了個向,載著他們走上身後的來路,加速奔入都城深處。
獵獵狂風卷過耳側,留下一串呼呼聲響。秦鑒瀾抓著馬車門框,被正月的夜風凍得幾乎睜不開眼,整個人都在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