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開春回暖,越靠近南邊,積雪消融得越快。這段通往涿下城的必經之路,也是幽涿山余脈的山路,一天天泥濘起來。加上他們此次拖著更大的車廂,馬後負重太沉,倘若貿然疾行,馬蹄反而更加容易打滑,有連人帶馬一同墜崖的風險。
於是就連年輕氣急的四旗,也不得不按捺住自己一身用不完的旺盛精力,跟著馬幫哥哥們的步子,慢慢地架著大車。
二狗抹了把額角的冷汗,感慨道:「媽的,等幹完這票,我就回家去養老!」
「你也跑了,我可就真成光杆司令了。」陳老大的馬沒拉車廂,看似一身輕鬆,其實要瞻前顧後地看著每個人的情況,這會也累得不行。好不容易抓准休憩的時機,便慢慢地走著,舒展了一下腰背。
「老大,我還不算你手下的兵啊?」四旗作忿忿不平狀,「太偏心了。」
「你也想跟二狗比!」書生在前面笑。他離得遠,四旗只能在二狗身後,對著書生的灰袍乾瞪眼。
兩人耍鬧的當口,二狗垂下腦袋,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跟隨茶老大整整五年,皇城到宿州的一條路線走得滾瓜爛熟,卻也沒走過幾次路況如此惡劣的山道。只因茶老大性子穩當,從來都挑好些的天氣上路,也不會為難手下販運的人。
想來以前馬幫鼎盛時,兄弟有十幾二十號精壯漢子,全都架著馬車,在皇城和宿州一趟趟地跑。每一趟,都是安身立家的本錢。
微不可察的嘆息,卻引得身前衣角一動。
二狗抬起頭,正好撞上前面女人的一雙翦水秋瞳,帶著好奇意味,更多的是試探。
視線在空中一碰,二狗立刻扭過了腦袋,不敢和這位蘭姑娘對視。
蘭姑娘一路寡言少語,只有剛才一行人談論賀子衿時,才顯得有些興趣的樣子。只是三算子說完那句「誰又能要求這種人」,她一下子像恍然大悟,又有些落寞似的,怏怏不樂地沉默了下去。和馬幫里其他幾個人不同,二狗年輕時就跟著陳老大這樣心思細膩的人做事,幾年一過,也敏感得多。
自然,他是不太相信,和馬幫日夜相處的陳老大,會跑到城裡,買來這樣一個氣度不凡的侍女。他看三算子也一副不信的樣子,只是乖巧地什麼都不說。
大概只是一個不方便進皇城的女子,找到雲意夫人之類的貴客,央求馬幫帶她一程。馬幫里的人,幾年間來來去去、前前後後,都有各自的往事,大家只此相識一場,倒也不必深究。
只是這女子蛾眉秋目,身段看著柔弱,眼眸間流轉的,竟是巾幗的英氣。這樣的英氣,連跟著馬幫見多識廣的二狗,也不曾見過幾回。
方才上山時陳老大問她,要不要坐到自己這匹馬上來,人家也是柔和但堅決地婉拒了,只是笑道:「莫非茶老大見我是女兒家,以為我吃不了苦、不會騎馬?」
二狗起初欽佩她的勇氣,但看到山道之上,女人望著深不見底的幽谷,默默地蒼白了一張小臉,一時又覺得,大概她只是不知道這條路驚險,才會拒絕坐到陳老大的馬背上吧。
她這會取下兜帽,順勢擦了一把汗,大聲問道:「茶老大,看起來您手下,之前有過不少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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