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千里之外,暖風沉醉。大朵的紅粉海棠,綻放在高高飄搖的酒旗旁,探出人家院落,垂到街上。
一牆之隔,單單分割開喧鬧與靜寂,沿著長廊再往裡去,死氣沉沉,腐臭難聞。磚瓦遮掩下,漆黑狹長的走道,潮濕陰鬱,暗無天光。
幾間空蕩的牢室鐵欄,相對鎖著一老一少。
年長的席地坐在散落的枯草上,衣衫破敗,斑白的髮絲亂如雜草;對面稍為年輕的男子,膚色蒼白,躺臥在地,閉目歇息。
牢室內各放了一碗清水,一碗饅頭,年長的碗裡已經空了,年輕人的碗中卻還剩下大大的幾個。
虎落平陽,牢里的中年人正是秦經武。
那日打著金紅兩色旗的官兵氣勢洶洶地砸開府門,闖進精心打理過的庭院時,見到秦經武正坐在清池的假山石旁,舉著一本棋書翻看。
他自知賀子衿叛逃,自己女兒也跟著一起下落不明,官兵抄到柱國府來是遲早的事。
當下一聲不吭,緊緊抿著嘴,眼看浩浩蕩蕩的軍痞涌過來,搬出府內值錢物件,搬不走的便砸了扔入湖中,強盜模樣。
這時房中跌跌撞撞地奔出一個面色蒼白的年輕男子,單薄的身軀無力地倚在門邊,悲憤地叫道:「爹!」
秦經武見到這年輕人,雙手一顫,用力閉上雙眼,沉聲道:「昌志,讓他們砸去吧!砸吧!柱國府可是滿門忠烈呀!」
深切的悲聲之下,人人都愣住。秦柱國當即氣血上涌,負手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只覺喉中腥甜。
待到被推搡著撞進牢房,秦經武回想著前塵,每過一日,便伸手在牆上刻下一長條道子,如此已有半個月,滿臉扎人的胡茬。
想他前半生出生入死,與北疆的風雪黃沙相伴,幾個兒子在十餘年前也相繼捐軀,只剩下出閣的女兒和這個病懨懨的幼子,老來卻如此落魄,朝廷還想著斬草除根,饒是一度自稱修生養性,也不由得往地上呸了一口,罵道:「狗皇帝!」
那邊的秦昌志不知道他罵的是什麼,只猛烈地咳嗽著,將幾件破衣衫都往身上蓋。
秦經武見他樣子,又是老來得子,畢竟心軟,話鋒一轉道:「你妹妹……她……唉……」又住口了。
秦昌志聽他這樣說,強撐著按住胸口,虛弱地搶白:「爹爹……」一口氣上不來,聲音暗暗地低了。
這時牢門外腳步一響,秦經武當即目露精光,扭頭看去,手腕腳腕的鐵鐐銬隨即嘩啦啦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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