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從未擁有過那個時代的投名狀。
?
十六歲的玄晏,快靴蹬在自己家庭院的瓦片上。夜風寒冷,薄雪覆蓋,足底冷不丁一滑,差點跌下牆頭。他急忙伸手扒住瓦片,咬咬牙,用力將自己提起。站穩以後,心中估摸著自己和柱國府院內的距離,見到底下是水池,其中奇石嶙峋,腳步不由得頓了頓,隨即看定身前,向上一躍。
憑藉著挺拔的身形,他輕巧地踏在大槐樹的枝條上,壓得長枝危險地向下一墜。連連走快幾步,抱住粗壯的樹幹,默默低頭,目光找尋著樓閣中發出燈光的軒窗。
纖瘦的剪影隔著竹簾一動,燭光吹熄,十六歲的秦鑒瀾緩緩走到庭院中,斂起素淡的衣裙,斜身坐在池邊石頭上,獨自望著天際幾顆幽微的星子。背後窸窣作響,她愕然回過頭,卻見一身白衣飄飄踩下,面容熟悉,正是玄晏。
他驀地見到那張臉,心中苦澀,開口問:「今天是我生辰,為何不來?」
沒有爹娘為他舉辦什麼生辰宴,自然也沒有請帖送到柱國府。但一年一度,秦鑒瀾會到玄晏家的庭院中坐坐,今年只有一份繫著紅綢的賀禮,送到台階上。
所以他大為不解,又怕她不肯相見,以至於出此下策,從槐樹上翻過牆。他本想看看她是不是已經歇息了,卻見到她裊裊婷婷地走到院中,面容有說不清的愁色。
秦鑒瀾不答,眼睫一顫,低下目光。
玄晏怔了怔神,喉頭輕滾,問:「你爹想讓你嫁人?」
是了,他十六歲,她也十六歲,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不動聲色,不展喜怒,頗有大家千金之姿。
自然不是他一個無名小子可以接近的。
他只是想要一個答案,她親口說出的答案。
雪風黯月,當年那個蹲在槐樹下巧笑倩兮的小姑娘,終於別過臉去,不肯看他,淡淡道:「夜深天寒,你還是……請回吧。」
身後默然兩秒,快靴翻走過去。玄晏正為自己的魯莽而臉熱,哪裡又能看清,她這時竟是面如死灰,潸然垂淚。
?
「血……血……」他顫著唇,臉色鐵青。
秦鑒瀾定定地望著賀子衿,近在咫尺。
呼吸相拂,他掌心的滾燙就這樣用力印在她腕間,無處逃避。
賀子衿神志不定地轉過眼,一雙桃花眸狂亂四望,她蒼白的臉猝不及防地撞入他視線,心中立即大慟。男人頓時泄了勁,頹然倒坐在床沿,雙手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
「血奴。」秦鑒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