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敢跟著我?你怎麼敢跟著我?」賀子衿並不聽她說話,驀地垂著頭頹然傷神,「親人,友人,錢,權,牛羊,牧場,我什麼都沒有。……我一無所有,怎麼敢拉上你去送死?你為什麼不留在……鎮……」狠狠地吸了下鼻子。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竟是一聲短促的嗚咽。
憑空有一隻綿軟小手,將溫熱的毛巾貼在他額角,為他細細拭去熱汗。
賀子衿動作一滯。曾幾何時,也有人在從誨居中,毫不嫌棄地為他擦拭熱汗。
那時他剛剛成親,既苦於不願意面對秦經武的女兒,又悲於認為自己成家後就此要留在皇帝眼皮底下戰戰兢兢地演一輩子,日日坐在綺紅樓中,或者醉醺醺地走上街頭挑釁,半是故意半是真心地丟掉體面,做一個徹頭徹尾的紈絝浪子。
直到宮宴那夜,那個絕美的姑娘站在飄舞的魚龍花燈之中,看著他醉中的滑稽模樣,竟然粲然一笑。不在乎禮節,不像幾個月來那個總是神色淡然、不動如岳的大家閨秀,像是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令他心中微微一動。
仿若鴻蒙初辟,天地豁然洞開,是……一切的伊始。
賀子衿緩緩抬頭看去,映入眼帘的面龐,從模糊到清晰,卻不是心裡的人。
都靈邊擦邊柔聲勸慰:「七太子,這裡是宿州,你回家了,七太子。」
賀子衿用力眨了眨眼,明明白白地看清了她彎下腰來的姿容。他忽然伸手推出去,將都靈按得後退幾步,再收回手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衫,隨即站起身,一言不發地穿過大殿,回臥房去了。
都靈望著他匆匆忙忙的背影,無聲地笑了笑,想,大概是宿州的酒太烈,他到底是喝多了。
?
女人貼在男人敞開衣襟的胸前,柔若無骨的小手按動著結實的肌肉,熱氣吹拂在耳邊,痒痒的,撩撥得金氅的男人心癢難耐。男人見她杏眼朱唇、身形婀娜,緊抱他時總會羞澀地輕閉雙眸,似是萬分沉醉,不由得為自己的魅力大感得意,滿意地伸手輕輕理著她散落的青絲,如同君王居高臨下地賞賜臣子。
他們躺在榻上,奶白的簾帳垂落身周。薄若蟬翼的桃紅衣衫糾纏著金氅,女人覺得面頰被烙上火熱一吻,心中蜜意頓生,於是如孩童玩鬧般將柔唇貼過去,倚在他耳畔,細細地與他說了。
男人聽見這話,唰地從榻上坐起,一把將黏膩的女人從自己身邊推開,尚未留意對方「啊」的一聲驚呼,急著問道:「你的意思是,賀子衿把他那女人送出去了?賀子衿如此捨不得秦鑒瀾,怎麼肯親手把她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