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顏安慰他道:「塵盡我們回嶼安縣吧,我們去賣饅頭,直到你能拔出劍的那天為止。」
「你的天賦不會絕於那塊仙骨,不會止於那道禁咒。」
十七歲的少年,年紀輕輕就坐上天下第一宗的弟子首位,這樣一個天之驕子,說沒有傲骨絕對是假,只是他更能知道,這個世間撐不起他的傲骨。
楚若顏道:「你就是你,那只是一個名字,重名多得是。」
「塵盡,天下之大,你絕無僅有。」
她抬起手,溫暖的手心覆蓋他臉頰上醜陋的傷疤,微微一笑:「沒有人可以成為你,你的一生應該意氣風發,轟轟烈烈。」
「這是一時的你,不是一世的你。」
「終有一天你會再次英姿颯爽拔出那把劍。」
塵盡喉結滾了下,整個人滯住,她手心傳來的溫度暖了他全身,也會暖他一世。
晦暗的眼眸中,映上耀眼的雪光,渾渾噩噩兩個多月的人,緊緊攥住手中的劍。
終有一天,他會將它再次拔出。
終有一天,屬於他的光芒會再次回來。
他與她相識半年之久,他有了貪心,半年遠遠不夠,他想要一輩子,護她一輩子。
他抱住她,埋在她的頸窩,氣息凌亂:「你願意的那天,可以為我束髮。」
楚若顏怔了一下,隨即笑道:「今日就可。」
她很高興,他再次願意站起來,願意接納她。
他們跋山涉水,克服萬難。
她會哄他開心,撬開冰釣魚,給他烤魚,在雪地里畫像,堆兩個調皮的雪人。
她讓他再次喜歡上了冬季,身體也在肉眼可見變好。
春天來臨之際,她抖掉樹枝上的厚雪,在冷冰冰的枝丫上發現一顆翠綠的嫩牙。
「塵盡,你看,春天來了。」
他沒有靠吃骯髒的雪度過這個冬天,沒有流浪,沒有被毆打,沒有被欺負。
沒有苟延殘喘,他們是自由的......
可是,美好總是短暫,熬過這個冬天的人沒有多少。
亂世里的兩個月也足夠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嶼安縣的街道與邊關沒有什麼不同,從入城開始大街小巷都能看到草蓆包裹的屍體,有人用板車拖走認識的人,有人無家可歸臭在街頭無人理會。
張大娘瘸了一條腿,她沒了以往的神采,瘦骨嶙峋拄著根拐,手裡賣的雞蛋不及當時十分之一多,滿滿一筐的蛋變成現在屈指可數。
街道上熟悉的面孔幾乎沒幾個了。
少年站在街角,頓住了腳,草蓆里包裹著一具屍體,是個長滿鬍鬚的大叔,他不愛說話,平常都與張大娘的攤擺一塊賣土豆,張大娘給他們占個擺攤的好位置,他會默默讓開。
她知道每一次他都會一起幫他們占位,怕張大娘一個女人被欺負丟了位置。
楚若顏每次都會給他一個饅頭,他也會偷偷塞個土豆給他們。
她看著屍體沉默著。
原來,他沒有家人了,沒有人給他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