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师 作者:沈二藤
何为代价,又何为他们之间的这桩生意。
汤禇望了望天:“大雪将停,我也该离开了。十年后的今日,我仍会上门拜访,取我该取之物。”
汤禇捂了捂衣袖,撑着纸伞步入漫天飞雪之中,那高束的青丝在风雪之中飘摇。
我喊道:“先生,风雪旧在,不如多留几日!”
先生未曾回头,只不过摆摆手,道:“风雪已停。”言罢,只见风雪竟真的逐渐小了下来,直至先生身影淹没在远处时,风雪停了。
从此,娘亲的容貌便定格在了这时,再也未曾变过。
娘亲明明复活了,阿爹却没有变回原来的阿爹,反而越发的走火入魔。他不让娘亲离开宅院,将她囚在这一方小小天空,也不让我围着娘亲玩闹,更不许任何下人靠近她。
有时,我趴在娘亲怀里,听着娘亲静静抽泣。
我问娘亲为什么哭。
娘亲说哭这一切。
我原先不明白,直到一日,我在庭院里放小风筝,那是娘亲花了多日为我做的,我开心极了,风儿真大,将我的风筝吹得极其好看,娘亲看着我也难得露出来笑容。
我说:“娘亲,你看我厉害不。”
娘亲拍拍手:“我的昭儿最棒了。”
便是得了娘亲一句夸奖,我便膨胀了,心头一乐,没瞧见风筝前的树,使得风筝线缠绕在了树枝上,任由我如何扯动,也纹丝不动,我急得哭了起来。
娘亲说:“昭儿不哭,娘亲再给你做一个。”
我执意不肯,第二个终究不如第一个,就像现在的娘亲终究不是当初的娘亲。
“昭儿乖,娘亲给你取下来便是了。”
只见柔弱的娘亲提起衣裳,脚踩树木岔口,手握树枝,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坐在树枝上,身体用力向前倾着,那双修长的手指吃力地解着缠绕在树梢上的风筝线。
树叶拂了娘亲一脸灰尘,娘亲拿着解下来的风筝,笑靥如花同我摇手炫耀着她的成果,我破涕为笑,这确确实实便是我的娘亲啊。
娘亲下树时,脚底打滑,竟结结实实地摔落在地,我一溜烟跑了过去,生怕摔伤了娘亲。
娘亲呆坐在地上,双目空洞的抬头望着我,颤抖着声音:“昭儿。”我顺着地面望去,看见娘亲的手指如同陶瓷一般破碎在地,不见鲜血,只见粉碳丹砂。
我心生恐慌,步步后退,娘亲含泪看我,我却不敢上前,哆嗦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阿爹闻声敢来,望着眼前的一切,他狠狠扇了我一巴掌,青筋暴起,那模样仿佛我不是他的儿子:“废物!我是不是说过让你不要跟你娘亲玩闹!”
娘亲看着我,口中欲言又止,我捂着脸哭着跑开。
我蜷缩在房间内痛哭,从怀里拿出汤禇先生送我的微笑木偶人,我自言自语说,先生什么时候再来,又边哭边笑着说,那不是我的娘亲,那不是,那也不是我的阿爹。
从此,阿爹再也不让我靠近娘亲的厢房,我仍然是那个在某一年春雨绵绵之日失去阿娘的傅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