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能這般想主上?這些年主上早朝晏罷日理萬機的,甚至據說連後宮都沒立……
高都統連忙將亂七八糟的心思壓下,見聖上端起手邊涼了的茶盞,正巧底下人剛剛沏來一壺新茶,那是一壺西湖龍井,紫砂壺泡的,只怕是店中為數不多能拿出來招待貴客的。
高都統實則粗中有細,不然也不會不滿三十的年歲便官至龍驤衛都統,他連忙將廣口茶碗盛滿碧綠茶湯,小心給主上端來頭茶。
方才的一切仿佛是他看錯了。
主上從容接過茶湯,面上一如往常,靜靜凝望著茶湯,水汽氤氳上主上深邃的眉眼。
高都統想要阻止卻晚了一步,眼睜睜瞧著皇帝將那杯滾燙的茶一飲而盡。
頓時,高都統咽了咽口水,只覺得嗓子眼又疼又辣。
那…可是開水……
……
「爺竟還能趕來?我還以為爺是遭被昨兒個那場泥給堵著了,傷心的連哭了兩日。」
盧恆一身長袍濕透,也不知在門前立了多久,衣袍袖擺往下嘩啦啦低著雨水。
瞧他狼狽不堪的模樣,竟叫守意心裡舒坦了幾分。
盧恆一直不喜守意,聽她這般冷嘲熱諷,心中火起卻也發不得,只繞開她闊步跨入內室。
守意像是防著狼一般,堵在床前不給他踏入。
「讓開!」
「您這一身雨水的,還是別湊近咱們娘子身邊了。如今娘子身子虛弱的很,才吃了藥退燒,叫您寒氣沾染了只怕又要不舒坦。」
盧恆人生的清瘦,卻是實打實八尺的身高,比起守意高了一大截不止。
守意自以為是的拼命攔著了,恨不得連娘子的臉都不准他瞧見,奈何生的矮挫挫一個,再是墊高了腳,仍是能叫盧恆一抬眼就瞥見床塌上那張紅彤彤的臉。
他當即沒了心思與守意不對付,一把將她推開。
盧恆斜跨兩步上了腳凳,手背朝自己濕漉漉的衣裳上擦了擦,將自己手擦乾淨了,便貼上樂嫣的前額。
手下觸感溫熱,汗津津的。
印象中的樂嫣,從來都是手指破了皮,都能哭上許久,她受的最重的傷,只怕是二人初相遇時扭傷了腳的那次。
盧恆先前只以為是她生性嬌氣,三分疼便要說出十分來,可後來漸漸發現,有些人是真忍不得疼。
一點點的疼痛,她總能疼的面頰慘白,渾身流汗。
盧恆喚春瀾去再請郎中來。
「多請幾個往在她床邊守著,我憂心她還會起燒。」
這回連春瀾都止不住陰陽怪氣笑了一聲:「郎中?昨兒娘子燒的那般兇險,我同守意阿六幾個忙的水都來不及喝上一口,這附近方圓十里都跑遍了,哪兒來的郎中?說來還要多虧隔壁的好心人,昨兒半夜就去給娘子去旁的縣請來了郎中!」
若非他急著趕路!若非他偏偏中途丟下娘子!若非他身為人夫不自覺,偏偏要去接那什麼外門路的鄭家娘子,她家娘子又何苦遇見這等糟心事兒……
如今還來說這等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