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不是什麼心思深沉之輩,也不喜歡與人玩耍心計,一時忍不住口快便道:「太后是不是因謠言之事宣召臣入宮的?此事當真是荒謬!不知是何人心思如此狠辣,才編造出此等惡言!」
太后低笑一聲,卻是打斷他的話:「先不說這個……」
她聲音清爽,仿佛真不是為了此事來尋樂蛟的,反倒是與樂蛟說起興州府的事來。
「一晃從興州府入京也好些年了,你模樣也當真是變了許多……哀家也老了。」
樂蛟心思微微放鬆了一些,一聽太后如此,連忙道:「太后仍是一如往昔。」
「曖,哀家的身體哀家還能不清楚?終究比不過當年了……這幾年哀家總是夢中夢見先帝,亦是時常想起先帝剛登基的時候。那時候常聽有人說先帝運道好,非嫡非長,既不是父母最喜愛的一個,也不是最有戰功的那一個。只因太祖爺兒孫去的差不多了,先帝爺又有一個好兒子叫太祖爺喜歡,這才將皇位給了先帝爺,叫他跟在後面撿了便宜……你說呢?」
樂蛟不知太后為何會與自己說這等回憶之話,事實上先帝爺並不喜歡自己,他只是逢年過節才得見先帝一面。
如今聽太后這般問話,樂蛟只嚇得不敢抬頭。
他心猛地提起,想著措辭,滿腹感慨傾佩卻半點不做假:「娘娘何須與那群外行人計較?都說著叫人啼笑皆非的話罷了。真正知曉當年戰事的誰不誇讚先帝爺一聲常勝將軍?通江之戰,潼關之戰,大大小小几十場戰役都是先帝爺親自上馬。若非先帝爺調虎離山,如何能從虞侯手中安穩奪下帝都?」
太后聽樂蛟這般識時務,面色好看了許多。
她緊接著嘆了聲,眼中竟是有些感念:「先帝爺的本事哀家一介婦人並不知曉,只知他憂國憂民夕惕朝乾。為皇帝後仍是一日不敢耽擱朝政。這般清明的皇帝,一輩子卻沒過過幾天的舒坦日子。他每年私庫里的錢積攢的再多都捨不得花一分,半夜肚子餓了也忍著餓忍到天亮……曖,他臨終前總是念叨著,說什麼當年一時仁慈留了前朝太子一命,若是當年狠狠心直接尋個藉口毒殺了他,或是能囚去死牢里囚他一輩子,如今哪裡有什麼南應的事兒?如今天下只怕早就順遂了……」
駙馬喝茶的手微微一顫。
太后見他如此,心中便有了分寸,說到最後語氣儼然有幾分尖銳:「不只是先帝,當今也苦啊。幾度親征南應,前幾年回來時還背著哀家偷偷喝著藥,哀家是問了太醫才知曉,陛下早年肺腑染了疾,幾度險些死在瘴氣橫行之地。這都算不得什麼,如今他總還龍虎精神。其它人呢?朝廷多少將領,李家的幾位少將軍,孫相的女婿。還有好些個都是哀家瞧著長大的,都折損在黔南裡頭!三度征伐,我朝損兵折將多少人啊?駙馬你說說,死了多少人?」
樂蛟垂著眼,面對太后的厲聲詢問,才吞吞吐吐道:「十萬……」
「十萬,是啊,十萬。你說……那十萬的亡魂便算了,人死如燈滅。只是這足足數十萬的孤兒寡母,沒了兒子的可悲母親——這滔天罪業,該由誰來背?」
「哀家如今想重新問問你——那謠言之事。」
樂蛟面色慘敗,忍著渾身的顫意,他似乎並未聽懂太后言外之意。
只堅持道:「臣乃皇后生父,此事萬萬不當假!此言皆是構陷皇后,構陷長公主之言!望太后明辨!」
「你這話能騙得過旁的人,休想糊弄哀家!當年哀家可不就是在興州府中,就說當年的事情奇怪,如此多蛛絲馬跡,也是哀家眼瞎耳聾才叫你們遮掩了這些年!才叫你們一群叛國之臣苟延殘喘至今!你以為你是在替你的好女兒維護身世?你是大徵臣民,你身後才是你的妻兒家眷,他們才流著與你一般的血,你可知叛國之罪,該如何懲罰?誅三族,那都是輕的了。你的母親,你的子女,有一個算一個,都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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