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要謝她?她是那狗皇帝的老婆!若非是那狗皇帝,我才不用來這種地方受氣……」
這句話中步度根說的快了,孩子的語言能力極強,尤其是步度根的生母本就為漢女,他本就會一些零零落落的漢話。
是以入徵朝才幾月,步度根官話就已經說的有模有樣,如今一急,幾句匈奴語中夾雜著漢話脫口而出。
樂嫣好巧不巧,都沒聽懂,就聽懂了一個詞,狗皇帝。
罵自己就算了,這小孩兒竟敢罵陛下?
樂嫣自是護短。
她登時凝起眉頭便回罵他:「你這小子當真是膽大包天,你以為你在罵何人?你在罵當朝天子!」
步度根顯然是個十分桀驁叛逆的孩子,見樂嫣氣憤,不僅不生氣反倒還洋洋自得,他咧開嘴:「我就是罵他!若非他,我才不會來這裡!才不要你假惺惺來幫我!你與他們那些惡人都是一夥的!」
樂嫣被倒打一耙,怒極反笑:「你入大徵來可並非我們要求,是你父親親自決定送你來的!與陛下有何干係?要怪也只能怪你父親拿你的命不當命!」
豈料小孩兒一聽,登時紅著眼睛罵罵咧咧:「你與他一起的,自幫著他說話!不准你亂言!」
他父皇對他可好了。這漢女懂什麼?這漢女是皇帝的妻子,自然幫著他說話!
樂嫣毫不留情戳穿這個孩子的自欺欺人:「他若是真對你好,就不會將你送過來。西域王為得羌羯支持,將你才滿三歲的十六弟、十八弟送去各個部落,轉頭就半點不留情面攻打羌羯……」
兩國交戰,質子如何下場,她不信北胡皇帝會不明白。
步度根到底年紀小,被樂嫣幾句話說的眼中蓄滿了淚水。
「他對我們都是這般,我父王才不是不喜歡我!」
「哪有那麼多藉口,喜愛子女的父親捨得將子女送離身邊?不過是有更重要的東西罷了。」樂嫣嘆息一聲,幽幽道。
步度根一聽,頓時嚎啕大哭,哭的眼淚鼻涕雨蹦一般。
樂嫣登時也沒了繼續惹這個孩子的心思,只連連喚他別哭,與胡女兩個耗費口舌,卻如何都止不住他的哭聲。
樂嫣著實被吵的頭疼,正欲起身離得遠一些,卻忽地一隻掌輕輕落在她肩頭。
樂嫣愣愣的回眸看去,只見皇帝不知何時領著換過一身衣裳的春生趕了過來。
他手指在她肩頭輕輕扣了扣,似是安撫。
「你方才喚朕什麼?」皇帝似笑非笑的盯著腳邊依舊嚎啕大哭的小孩兒,「嗯?」
皇帝一來,直接叫步度根哭聲哽咽在嗓子裡。
小小年紀的孩子本就沒什麼骨氣,更何況面對於他看來又凶又狠,身子魁梧比山還高的皇帝。
竟也能露出一臉吾命休矣的可憐神情,這回他知曉怕了,抹著眼淚往婢女懷裡鑽。
新仇舊恨一起來,春生已經猶如一枚炮彈朝著步度根沖了上去。
「你又敢罵我姐夫?你若是今日不道歉,我日後入宮一次揍你一次!」
兩個年歲相當的小孩兒仿佛都格外皮實,一拳一腳實實打到了肉上,聽著悶響,樂嫣在一旁看著心驚肉跳。
她欲阻止,皇帝卻說:「小孩間打鬧罷了。」
她握著皇帝伸過來的掌,緩緩起身。
蹲的久了,站起來她止不住眼前一片暈蒙。
她道:「陛下不是在宣政殿麼,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