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廈用盡了他所能想到的、一切的辦法,去調查當年的真相,去討要這筆錢。
但是時間太久,很多記錄已經遺失,更何況當年那批當事人早已認命,他到底是沒做成。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想做成一件事,可是失敗了。
像我這樣的人,早就明白這世間並不會事事都像故事裡那樣,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更多的是,你拼命拼命努力,世界的殘酷還是會重重的壓下去。
可是對於程廈來說,他父母一直在幫他建造一個一切順遂的世界,當父母的手撤開的時候,他認知的一切也在崩塌。
「後來,他就像變個人一樣,不愛說話,也不愛笑了。原來那個嬉皮笑臉的臭小子,跟他媽一起去了。」程廈爸爸說。
「他長大了。」我說。
「不是長大,是病了。」
程廈爸爸說:「他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致來,以前那麼喜歡建築,現在也無所謂了,總說自己什麼都不是……」
重逢後,我只覺得程廈沉穩了不少,哪怕他給我講他媽媽的事情,我也只覺得他很傷心。
但完全想不到,事情會嚴重到這個地步。
「直到你回來。」程爸說:「他才終於提起了精神,他跟我說,只有跟你待在一起,他才有活著的感覺。所以這次他一定要讓我來告訴你,你們之間的家境差距,其實不是問題。」
我心中重重一震。
「的確不是問題,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作為父親,我很樂意看到你和程廈在一起。」他說:「但我覺得這對你不公平,他並不喜歡你,他只是……病了。」
程廈他爸爸為了他,自學了心理學。
他說:「有一些遭遇重大挫折的人,會產生極端的自我懷疑,他會對身邊強有力的人產生一種強烈的依賴,因為在他看來整個世界都是不真實的,因為他急需找到一個【靠山】,讓自己逃避現實。為此,他不惜一切代價」
程爸嘆了口氣。
曾經那麼威武嚴肅的人,此刻也只是個疲倦憂愁的父親,他說:「你啊,你吃了那麼多苦,應該找個好男生,高高興興的談場戀愛。」
此時此刻,上海保利劇院,程廈仍然站在那裡朝我伸出手,而我仍然看著他。
我十六歲就喜歡上的人,我有一半人生,是為了追逐他。
可是或許他並不像我想像中那樣完美,就像月亮背面,也有無數斑駁的陰影。
這時候,傳來歡快的音樂聲,新年音樂會散場了。
無數人流從大門中湧出來,他們興奮的談論的待會的夜宵,步履飛快,眨眼就要到我們面前。
我沒有去牽程廈那隻手。
而是直接撲過去,緊緊的抱住了他。
程廈似乎在發抖,下一秒鐘,他也回抱住了我。
喧囂的人群從我們身邊經過,他們應該會奇怪吧,這倆個人在路中間抱什麼啊?但是,去他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