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進破廟,女孩都有點害怕。即使神像已經破敗不見形態,她依舊如所有凡人一般,立下,在心中行了個禮。
「不知您是何方神明,若是打擾了您,真是罪過……罪過……」她如所有其他人一般,做出了這個世界裡的凡人,對未知力量的謙卑。
即使這破廟破神像,大概率已經無用了。
做完這一切後,她才對著神像後面小聲喊:「阿月?阿月?」
神像後沒動靜。女孩四處張望。
然後被嚇了一跳。
身後未有腳步聲。小男孩已經站在她身後不遠處,黑漆漆的眼眸看著她。
小男孩比女孩還小,只有五六歲模樣,穿著一身乾淨的粗布袍子。若論五官,他實在生得玉雪可愛,眉目精緻,想必長大後,也會十分俊美。
可那雙微挑的鳳眼每次看人時,總如深淵,讓人覺得心中發憷。
例如這女孩的感受。
即使那只是一雙六歲孩子的眼睛。
女孩和小男孩像是不怎麼熟悉的舊識——舊識,但不怎麼熟悉,兩人之間因為某事而有了一點羈絆。她說:「阿月,我帶了饅頭過來,你怎麼不在廟裡?去哪兒了?」
「鎮上有人來,我去看看是什麼人。」小男孩說。
女孩注意到他手裡拿著的幾冊書,她大驚慌:「這書又是你今天從高家偷回來的?你知不知道,高家裡面有厲鬼……」
被那雙黑洞洞的眼睛看著,女孩一下子不敢繼續說了。
小男孩說:「高家厲鬼?你怕?」
女孩囁嚅:「我……」
「呵。」小男孩輕輕呵了一聲。
這孩子說話時,也總讓人覺得,他不是個五六歲的孩子。
女孩想,這或許就是慈幼莊裡所有孩子都害怕這個孩子的原因。
小男孩如今住在破廟裡的一角。女孩把饅頭放在乾淨的地方,又替他整理那堆乾草。她說:「阿月,老是住在這裡,也沒有辦法……你有想好,之後去哪裡麼?」
問這話時,她心裡也沒底。
像他們這樣從慈幼莊裡出來的孩子,又哪能自己知道,該去哪裡。
女孩和小男孩一樣,都是流月湖慈幼莊裡的孤兒。女孩在四個月前被這座鎮子上的高家收養。小男孩在三個月前被連城的連家收養。
對於慈幼莊裡的孤兒來說,這可是一等一的好去處。天上砸餡餅下來也想不到的。
在慈幼莊裡時,女孩性情內向,且和小男孩年齡懸殊,幾乎沒有交集——她只是隱隱約約聽說,最好離那個叫「阿月」的小孩遠點。
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有什麼可怕的?
直到一個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