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尚且年幼,卻在覺得憤怒與被冒犯之餘,也在心中冷笑。
他見過這些人自己的孩子。愚蠢,粗鄙,弱小,愛哭,他與他們,絕不是一個等級的人。他從不認為自己劣於他們。
自知身為更非凡的生靈,會在意螻蟻的嘲諷嗎?
有的人生來就不可能低頭。
可他隱隱發現,即使他生而非凡,超出那些人,他依舊感覺到被束縛、被輕視與持續不斷的憤怒。
這是為什麼呢?
他不能理解。
直到被帶到那些人口中那戶「收孩子」的人家,像牲口一樣被檢查完身體和牙口之後,他終於明白了。
錦帽貂裘的小孩被人抱在遠處。他與那些粗野的孩子們同樣,有著塌的鼻樑,小的眼睛,孱弱的身體,低智的哭聲,誰也打不過的能力。他看起來不如小男孩。
可事實上,是小男孩在這個社會的旁人的眼裡不如他。
因為他擁有自己的財產。
那片大宅,那些下人,父母的官職,就是那丑且愚的小孩的財產。這是這個社會的規則,於是就能讓那些愚蠢之人凌駕於他之上,就能讓他生而超凡、卻仍然在他們眼裡,如可以隨意被買來販去的牲口,無人為他的力量臣服、感興趣。
後來,他離開了那座大院。他可以輕而易舉地翻牆離開,不引起任何成人的注意力,可以在走之前,狠狠揍那小孩一頓,用身體或用超凡力量,讓那人哭不敢哭出來。
可他翻出那裡時,他依然一無所有。
一如後來至現在,無論是在慈幼莊,還是在連家。
還是如今,在這仙人的面前。
從那些裝模作樣的金丹修士們的身上,他知道,仙人看不起凡人,是修仙世界的鐵律。仙人喜潔,連家請來的仙師,即使只是被下人碰了碰袍子,也要大發雷霆。
可如今這仙人說……寫在他的手上?
仙人這話依舊是冷冰冰的,聽不出來這是出自真心,還是開個玩笑。
還是——這如同市井中人常做的那樣,是一段折辱的開始。
小男孩並不說話,借著暮色藏住眼底黑沉沉的思考。可那人居然姿態自然地撩開大袖,將那白得晃眼的手放在了茶几上,手心朝上。他說:「不過有個條件。你要在我的手上寫字,你用什麼作為交換呢?」
「……?」
果然,來了。
可這一刻,小男孩幽暗的眼裡,卻是微微一亮。
……
現在是不是開口拜師/申請踏入仙途的好時機?
……身為孤兒,本來就沒有歸處,還好對這一片還算熟悉。若是仙師願意,他倒是願意為了仙師等人帶路,鞍前馬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