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沙灘旁,看著連城月穿戴整齊,在羅盤的指引下一步步潛入忘川底,心裡想著隔壁的事。
大概此刻,常非常已經為穆寒山灌下忘川水了吧。
一炷香前,寧明昧還在北邊。常非常那邊一開始並不順利。因為穆寒山在昏迷時也咬緊牙關,一副死活不肯張開嘴的模樣。寧明昧拖著死狗似的連城月冷眼旁觀,隨即道:「你得想辦法把他的嘴打開。」
常非常問他:「怎麼辦?」
寧明昧說:「不知道,要不然你親他一口試試。」
常非常:……
寧明昧:「說不定你親著親著他就把嘴張開了呢。」
所以親吻是為了灌下忘川水讓他忘掉自己是嗎,好狠毒的親吻。寧明昧忙著自己的事,也無從考證之後常非常將要怎麼做到這件事。他只在將連城月拖走時又對常非常來了一句:「你別灌太多了,到時候他連這幾年的知識都忘了,會耽誤我的研究進度。」
常非常道:「嗯……」
寧明昧轉身時,聽見常非常說:「明昧,如果你是我的話,一定不會把事情搞得這麼糟糕。」
這句「糟糕」是指什麼?是指他和穆寒山之間的師生關係,還是只是出於他此刻心底的愧疚?
或許不是出於愧疚。若常非常當真愧疚,他又怎麼會如此快刀斬亂麻且狠心地給穆寒山灌下忘川水。
寧明昧坐在岸邊,心想常非常這擔憂純粹是多餘了。畢竟這世上像是穆寒山這樣的痴心弟子是有的,而變態的弟子往往很少。
他的手底下只有不聽話的弟子。而且不聽話的弟子,實在是太多了。
「路漫漫其修遠兮啊!」寧明昧忽然來了一句。
天地間一片死寂。系統不知道怎麼了,沉寂著不開口,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不願,還是此刻不敢。
縹緲峰,清極宗,項無形,鬼界,後山……要做的事情千頭萬緒,實在是太多了。寧明昧揉著自己的山根,輕輕呼出一口氣。
眉頭卻始終是緊蹙著。
此刻,他手中的法器檢測到連城月正在逐步靠近忘川底部目標。連城月不愧是男主,下潛也下潛得十分順利。寧明昧看著自己手中的信標,一時間感覺自己是在釣魚。
他要釣起來的東西正是忘川之下的忘川冰魄,而連城月則是他放下的魚餌。這個聯想,倒是讓寧明昧覺得挺好玩的。他很難得地眉頭鬆弛了一瞬。
然後……
「連城月正快速返回岸邊?」
寧明昧皺眉。不久後,他看見連城月從岸邊濕淋淋地爬了上來,而且……
雙目茫然。
寧明昧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他耐心地問:「你上來幹什麼?」
少年終於把茫然的眼睛轉向他。
「寧仙尊,方才是您讓我下去的?」
寧明昧:?
寧明昧原以為連城月會忘記自己進清極宗的理由,忘記自己在慈幼莊的過往,最不濟也只是忘記自己和寧明昧的相識……可他萬萬沒想到,在靠近忘川冰魄的那一刻,連城月忘記的最重要的東西,竟然是……
為自己取忘川冰魄的任務。
寧明昧沉默了一瞬,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