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就是仰視了。寧明昧心安理得地站在能平視連城月的角度,觀察他的面容。
在連城月臉色越來越紅潤、越來越紅潤之際,他聽見寧明昧道:「罷了。」
「你臉紅起來,就不像他了。」
那一刻連城月如遭雷擊。
不像他?不像誰?能讓寧明昧以如此懷念的語氣形容的人,究竟是誰?
還能有誰?
「齊免成。」他聽見寧明昧低聲道,「你還真是……」
變態得有點過頭了。以至於我看見一個神經病,就覺得他像你。
那一刻,齊免成的臉和寧明昧的臉在連城月的心裡漸漸重合,並最終幻化成一張令他嫉妒的、梅林的臉。
你還真是?你還真是什麼?
你還真是……讓我念念不忘?
你還真是……讓我情根深種?
齊免成有什麼了不起的。他背靠齊家,能做掌門並不奇怪——他要是做不了掌門,才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若論道德,連城月也並不覺得齊免成會比自己高尚。
連城月不是不知道寧明昧和齊免成有染。當初在連家,後來在東疾山,再後來在梅林的臉上,連城月都看見了這兩人相染的痕跡。修仙界何其奧妙,想必男人和男人也有製造孩子的方法。連城月不知道寧明昧和齊免成誰是父、誰是母,當初在梅林面前時,他考慮到寧明昧性別為男,因而才對他說了「你父親」。在那時,他只將梅林視為寧明昧和齊免成之間的造物而已。
只是一個造物,就像二人一起創造一個劍法,創造一個法寶……可此刻,連城月忽然意識到,孩子與劍法、與法寶是不一樣的。
一個孩子的誕生,承載著兩個父親的感情。他的眉眼有寧明昧的部分……還好沒有什麼齊免成的部分。他的性格也有寧明昧的部分……還好也沒有什麼齊免成的部分。
可難道就因為如此,寧明昧不能從梅林的臉上看到齊免成的身影,他苦尋不得,心中悲哀已久,才會從自己的臉上去找齊免成的痕跡嗎?
那一刻,連城月忽然又意識到一件事。或許,一個劍法、一個法寶,也不能算是一個純粹的「造物」。一個劍法的誕生,要經歷兩人之間的多少次相互餵招。你來我往,眼神就在這樣的交錯之間情意綿綿……一個法寶,又要經歷多少次的鍛造修改。你握著我的手,我握著刻磨具的刀……
那些過去,是他如何拍馬也追不上的時光,卻是另一個人刻骨銘心的懷念。
想到寧明昧用自己的臉去尋找齊免成,那一刻,連城月感到的是憤怒和嫉妒!
這並非是因自己被當做替身而帶來的嫉妒。而是因為,如今他不過一個築基大圓滿修士,還隱藏了自己的血脈與能力。這樣的他,是多麼平平無奇的一個人啊!而像寧明昧那樣高高在上的人,竟然因為一個齊免成,在自己這樣平平無奇的人的臉上尋找他……如此折辱身價……
連城月咬住了自己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