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為真人定定地看著他,那一刻,他眼裡竟然閃過不可思議、恐懼、乃至驚懼的神色!
——這是為什麼?
寧明昧在一些人的眼中見過類似的「不可思議」,尤其是在擅長迪化的百面眼中。於是他很快意識到,無為真人在那一刻自我迪化、想錯了什麼。可想錯什麼,能讓無為真人這樣的天下第一人露出恐懼神色?
他方才的那段話里,又有哪句話能促成這個場景?
「萬物自有命數。」無為真人說。
他很快恢復平靜,就好像方才那一刻的恐懼皆是寧明昧的錯覺。
而這一幕的種種,也映入了連城月的眼裡。
只不過此刻,他想的卻是與寧明昧截然不同的事。
「……像無為真人這樣的至高強者,也會有恐懼嗎?」
那一刻,連城月心神巨震。一時之間,他唇角竟然漏出一滴血來!
石如琢也是大驚。
修道之人,先立心,方修道。支撐連城月在修道一路上走下去的,便是他那顆堅定不移的、想要變強的心。
這種想法的起源很複雜,也很堅固。幼時的孤獨、被無才能之人欺壓,少時因規矩禮法被連家人看輕,自信自己身負天賦,卻又處處被庸人以積累的權勢欺壓,變強後,又被連家人等人以「大義」「倫理」之名,道德綁架得團團轉……
連城月不願承認自己會因此痛苦。他始終告訴自己,只要變強,只要變得夠強,他就將無所畏懼!
無所畏懼,始終是連城月的目標。他不願接受幼年時的那個自己——那個明明有才能,卻要被庸人處處打壓指摘的自己。明明那些人也是如此庸俗,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擊,明明那些人,也會因為一些俗物而恐懼:錢財,情感,田宅……都是一些毫無意義的俗物。
而且連城月相信自己可以做到。他天賦奇才,只要足夠努力,掌握足夠的方式方法,他一定能修至修仙界的頂端。
可修仙界公認的天下第一人,最強的無為真人竟然也會恐懼!
至高的力量竟然也不能戰勝一切恐懼嗎?擁有至高的力量者……還依舊會被自己束縛嗎?
連城月道心大震。石如琢寄居在連城月的戒指中,只覺得連城月周身真氣與黑氣對撞,幾乎讓他吐出一口血來。他只得咬牙,替連城月梳理真氣。
可心魔終究是個人自己的心魔。石如琢能壓制一時,卻也無法根除。正當他束手無策之際,掌間壓力竟然一松。
連城月漆黑眼眸中竟然有一絲光明閃過。
「不,有一個人……有一個人沒有恐懼,也沒有畏懼。即使……他並非大乘期修為。」
「寧明昧。」
「為什麼你從來沒有恐懼、從來沒有畏懼?為什麼你總是知道,自己該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