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明昧道:「那還得感謝柳老闆庇護他們啊。」
「他們是同你一起來的。」柳霜忽然轉向寧明昧,「我答應過他,如果你出事,我得照顧你。這才是我收留他們的原因。」
「……」
這個「他」是誰已經不言自明。寧明昧說:「所以,你不是代表烏合眾在與我們談話?」
「烏合眾也不知道他們在這裡。」柳霜說。
這句話倒是讓人很警惕。像是某種把柄,或者某種暗示。
「那這還真是很大的犧牲。」寧明昧道,「只是因為他的要求?還是因為,我們之間有合作可談?」
「不。」柳霜忽然道,「是因為我也想看看,與他真正血脈相連的兄弟,是長什麼樣的。」
又來了。
又是寧明昧不擅長應付的情感。這樣幼稚衝動的情感,竟然會出現在柳霜這樣一個飽經霜華的女人身上。寧明昧不再言語。他聽見柳霜說:「我和他做了幾百年的『兄妹』,卻沒有血緣關係。所以,我想看看他真正的兄弟,是長什麼樣的。」
「你覺得如何?」
「也不怎麼像。眉眼,表情,性格,都不怎麼像。」柳霜道,「不過幫你,總比幫另一個人讓我好受多了。那個人是他的徒弟,明明和他沒有血緣關係,不是他的妹妹,不是他的弟弟,也不是他的青梅竹馬,他卻讓我照顧他——這可真讓我生氣啊。」
「……」
「我時常想,他怎麼總是這樣。好像和一個人相處了幾十年,就把這個人徹底綁在自己的身上了?責任就像沙袋,一個個地往他的身上綁。他好似樂此不疲一樣。」柳霜牙齒咬著煙槍,「常非常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其實比他的年紀更小?」
寧明昧道:「我知道。」
「從小到大,他的個子都比我更高。小時候,我家門前有一棵柳樹。每年春分時,娘親會帶著我們到柳樹下,用小刀在柳樹上劃一道。他的那一道一直都比我的那一道更高。我就會鬧。他不是很會說話的人,每次我鬧過之後,他都會烤個紅薯給我,和我說,等到明年,我就會長到他的那條橫線那麼高了。」
「所以我長啊長啊,可每一年,他都會長得更高。我好像每一年都只是在追逐過去的、屬於他的一條線。他總是很聰明,無論是修行還是長高,就像他本來就不屬於這個家一樣。再後來,家裡出事了,只剩我們兩個了……可就在這時,我開始知道,他原來不是我的哥哥。」柳霜輕聲說,「這時他告訴我,在南方的瑤川城,有花有草,有家裡的熟人。一開始,他說我們可以坐車去。再後來,我們發現我們被人騙了,所以只能走過去。其實每天晚上我都很害怕,我要抓著他的手睡覺。常非常以為,我只是害怕那些害死娘親的人再來追殺我們。其實,我是害怕一覺醒來,他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