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盈驟然變了臉色。她厲聲道:「你放心什麼?」
寧明昧道:「江峰主從水濃那裡,又得知了什麼?」
這分明是一個如炸彈般的、屬於寧明昧本人的身世把柄。可江盈竟然抿住了唇,一言不發。寧明昧道:「江峰主知道臨桑為何無所畏懼,為何敢往黑池處跑麼?」
「因為他除了自由,其他什麼也不想要。於是像他們這樣的人,看似在退,其實是在逃。」寧明昧道,「因此,我成全臨桑的逃亡。很多人都願意成全臨桑這樣的人的逃亡。他們逃跑,拼了命地往上飛,其實心裡早就知道了自己註定死亡的命運,早就知道自己會在這看似天空的綠色琉璃上撞得頭破血流,鮮血淋漓,最終死亡……」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那慘烈悽美的逃亡,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會死。所以,他們允許他逃。」
「而你呢?」江盈說。
寧明昧平靜地看著她。
「而勇者,將一往無前。所以人們,恐懼他。」
「若是沒有前路呢?」
作者有話說:
逃亡被歌頌是因為逃亡沒有前路
勇者被恐懼是因為勇者一往無前
第295章 上島
「若是沒有前路,就去踢、去開路。腿踢斷了,就用手去砸,手也斷了,就用頭去撞。撞的頭破血流,也要開出一條前路來。」
「為何不繞路?寧明昧,為何不選擇繞路呢?就像你曾做過的那樣,皆大歡喜,難道不好麼?」
那一刻,寧明昧想到了很多人。
賽場上頭破血流的段瓔和溫思衡。段瓔用劍刺穿了自己的手臂,溫思衡沖向方無隅,問他為何視他們如敝履。
在灰塵中抬起笑容的張質真。她說,她願做弟子們上升時的托舉。
與神像背道而行的任淼。背著柳霜走過漫天風雪的常非常。清極宗禁地里陳舊的海棠花裙。
大笑著消失在縫隙里的項無形。放棄了自己的自由、冷著臉接過掌門之位的白若如。
被禁錮在神劍里多年,仇恨一切的、不斷地問著「為什麼」的連城月。
還有,最後出現的那張在下午的陽光下,被遮擋在眼鏡之後的那雙含淚的、蒼老的眼睛。
「因為路可以繞,錢可以再賺。但有一種東西,繞一下就會折斷了,再也回不來了。」他說。
「那樣脆弱的東西,留著它又有什麼用呢?既然繞一下路就能折斷它,那日後有風一吹,也能折斷它。」江盈道,「這世間四面八方都是疾風,你擋不住的。」
「是啊!它很脆弱……但有些東西,就是那麼奇怪。風吹雨打無法折斷它,霜刀風劍無法傷它分毫,可它偏偏,就是會折於那樣脆弱的傷害之手。」
江盈不語了。她盯著寧明昧的腳下。